二人推门而入。
殷逐月拉着纪寻真在桌旁坐下，顺手倒了两杯茶。
茶叶如嫩笋，水中染绿意。
纪寻真喝了一口，殷逐月露出笑意：“闲之这个人，我一直没有看懂过。
说来我甚至不知道她从何处来，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我们的国师。后面我与九王八争夺帝位，闲之选了我，可惜我们到最后都没有成功。”
她拿起茶杯，流露出怀念之色，从回忆里挑出几个片段：“那个时候，我们俩常常像现在这样，月下对饮，她为我抚琴，我为她舞枪。”
纪寻真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她身边，如一尊无心无悲的观音像。
“说来，你其实长得与她并不相似，只是你站在那里，总无端端让人联想到她。”
曾经笃定的揣测被推翻，心中颇为惊讶，纪寻真道：“那九王为何……？”
殷逐月眼里漾出笑意，打量着纪寻真因情绪波动而生动的表情：“这我也不知道了，许是当年他哪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同寻真极为相似。”
不对劲。
契约毫无动静，殷逐月没有说假话。
纪寻真的食指垂在身侧，紧紧扣住挂在腰上的小玉剑，她定定看住殷逐月：“也许吧。”
殷逐月继续道：“闲之总是神神秘秘的，噢，或许她同修界有点关系？毕竟前朝修士不许与凡人来往，她虽助我，却也不曾做过太多。”
她起身，从一旁拿出个铃铛，通体晶莹雪白，铃身雕刻花纹，铃声如珠玉撞击，清脆婉转。
灵力在纪寻真四肢百骸中欢呼雀跃，迎接着旅居在外的故友。
纪寻真看着铃铛：“这是闲之前辈留下的吗？”
殷逐月失笑：“对，你们这一脉还真是联系紧密，瞧一眼就能认出来自家东西。她离开时将此物托付给我，让我交给她的后人。因缘际会，既然你来了，那此物便该还给你。”
殷逐月把铃铛抛给纪寻真，纪寻真稳稳接住。
入手方觉此物冰寒无比，凉意沁入指骨。
她问：“此物有何用？”
殷逐月摇头，摊开手表示自己也不知：“她离开前匆匆交给我，这东西也是神奇，我还以为自己死后，它该跟着我尸体一块儿丢了呢。”
灵力缠住玉铃铛，蓝色光芒与纹路交织，纪寻真安抚住灵力的雀跃，回看殷逐月：“此物并非凡品。它与我体内的灵力或许有关。”
她观察着殷逐月的脸色，体内契约毫无波动。
殷逐月一派淡然，此物非凡品，殷逐月随手就给了她——一个不过才结识一天的人。
是太天真，还是太自信。
未待她多想，黎昕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可是纪姑娘来了？”
她答了声，黎昕轻快推开门，外袍微乱，黑发披散，应是听到她与殷逐月说话声，立刻就过来了。
小桌旁围了三个人。
黎昕死去时尚年幼，单瞧身量不过是少女，柔嫩如柳条，纪寻真次之，殷逐月最为高挑。
黎昕扑到纪寻真怀中，微凉发丝因主人的摩蹭有些炸，她有些抽噎：“我，我差点以为……”
纪寻真搂住她，手在她后背一下一下地捋。
“说了会来就会来的，不信我吗？”
她安抚着黎昕，想到叶问灵。
虽然每日都通过沟通法阵得知兄妹安好，但她心里总如压了巨石般沉重。
叶问心身上伤势定然未好，明明打发去魔域避风头，却非要赶回来跟着她。
而叶问灵……
她看着叶问灵长大，幼时的妹妹长大后也有了自己的盘算。
……
殷逐月欣赏着这姐妹相拥的一幕，左手撑住头，右手喝口茶后放下，适时开口：
“虽然不想打断你们，但这会实在是挺晚了。你，叫雪姬是吧？咱们做鬼的不用休息，寻真这几天想必不曾好好休息过吧？”
“黎昕，我叫黎昕。”
黎昕鼻尖通红，从纪寻真怀里抬头，执拗地冲殷逐月道。
殷逐月觉得好笑，轻轻敲敲她的脑袋，把她从纪寻真怀里拉出来。
纪寻真耳尖微红，自入鬼界以来，她抽丝剥茧、处处周旋，的确不曾休息。
她做惯大师姐，习惯事必躬亲，对师弟师妹多有纵容。
殷逐月拽走恋恋不舍的黎昕，把黎昕关到门外，合上门，对纪寻真眨眨眼，装作一身纨绔做派，登徒子似调笑纪寻真：
“春宵苦短，小娘子，何不早眠？”
纪寻真似笑非笑：“眠在何处？”
不知殷逐月从哪抓来一把折扇，哗一下打开，动作浮夸，风流倜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自然是娘子于卧榻好眠，我于床下为娘子守夜。”
纪寻真忍俊不禁，她起身躺在床上，顺着殷逐月：“那我可睡了，你安心守夜去罢。”
风吹树叶沙沙作响，自窗棂外传入室内。
纪寻真本欲闭目养神，可床上实在舒适，她竟不知不觉间睡去。
殷逐月立在床边，阴影罩住纪寻真，感受到她平稳的呼吸声，为她盖上被子。
……
天光大亮。
纪寻真掀开被子，通体舒畅。
殷逐月背对着她，不知在往桌上放什么。
饭菜香气袭来，她走过去，还没开口，殷逐月背后好似长了眼睛：“给你拿些吃的。”
她看向桌上，虾饺晶莹剔透，鱼片粥泛着热气，爽口小菜摆了几碟，还有热乎乎一小锅鸡汤，各色小食把桌子摆的满满当当。
殷逐月正拿着勺子为她盛粥，随着纪寻真靠近桌子，饭菜香气扑鼻而来。
“我打听了你的情况，那王八蛋这么大动干戈，这城里鬼尽皆知，想着你现在还是普通修士，定然有几日水米未进。
鬼界之物凡人不能吃，这些是我特意弄来给你的，放心吃吧。”
纪寻真稳稳当当地吃了，甫一入口，味道竟意外地好。
“多谢逐月。”
殷逐月正欲凑近说什么，一支箭擦过她脸颊猛然射入墙上！
是谁！
纪寻真放下喝了一半的粥，腰间玉铃叮当作响，逍遥剑握在手中。
殷逐月已拔下墙上箭，驿站墙壁脆而薄，这箭生生在两屋子间开了个洞！
箭尾悬一小布包，殷逐月皱着眉拆开，布包里有一字条，纪寻真接过字条展开。
“月圆时分，天裂将现。”
天裂！
熟悉的字眼重现，纪寻真将纸条翻来覆去，确认纸上唯有这八个字。
殷逐月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后就开始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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