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国元丰七年,春末。
近日雨水多发,山道泥泞不堪,夜色中一群人匆匆驾马而过,飞溅起无数泥点。其中一人奔逃在最前头,后面几人紧紧跟着,个个身着夜行衣,手里提着把长剑亦或是大刀。
除了追在最前方的那位,神情自若,双手空空,驾马一副散漫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是出来遛弯的。
此山再往上去便是悬崖,他们已经将人逼到了此处,自然是不怕对方能逃的。
前方逃亡的人差点没勒住马,一头冲下悬崖。他回身望去时,只见对方已经追了上来,纷纷下马一字排开,以他为中心包围起来,渐渐逼近。
那双手空空的人却并未下马。
柳行云冲马上的人扬声喊道:“闻鉴!你身为司礼监掌印却阳奉阴违,你要如何对得起陛下对你的信任!”
被唤作闻鉴的男人低低笑了声,他两手拉住缰绳交叠身前,身体散漫地微微前倾,绷着单薄的眼皮懒懒看向对方,嗤笑一声,道:“柳大人,所以我这不是杀你来了吗,只要你死了,陛下又怎会知道我暗中所做一切。”
他话里有笑意,嗓音却冷峭,堪比这悬崖上的凛凛寒风:“瞧瞧,我身为掌印还亲自前来,足以见得我对大人您的用心。”
柳行云眉头一紧,干脆翻身下马,取过挂在马身上的那柄长剑,脱了剑鞘对准闻鉴道:“你这阉贼!枉我二十年前救你一命,没想到竟是养虎为患,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任你被人活活打死!”
提及过去那些并不光彩的事,闻鉴连脸上的假笑都懒得再装,他嘴角顷刻间耷拉下去,抿出一道冷色,翻身下了马。
旁边有人为他递过来一柄刀,闻鉴扫去一眼,对方只说:“时候不早了,宫里那位还在等着。”
“几十年都等过来了,岂还在乎这区区一炷香的工夫。”闻鉴接过刀,朝柳行云慢慢走去。
柳行云是文官,连一招半式的功夫都不会,他举着剑的姿势古怪,颤颤巍巍的,闻鉴只是随手一挑,就轻松将剑给挑了开。
“哐啷”,长剑掉落在地,发出极清脆的一声响。柳行云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但紧接着愤怒和不甘便交替着在他脸上上演。
他指着闻鉴的鼻子骂了好半晌,闻鉴默默听完,神色未变:“骂完了么?”
最后柳行云仰天长啸一声,怒道:“我柳行云为官数十载,忠贞为国,你闻鉴区区一个阉贼,岂敢杀我!”
闻鉴幽幽叹了口气,道:“可惜,我这人,杀的就是好官。”
语毕,他手起刀落,带出一片飞溅的血色,与地上污泥融为一体。柳行云的声音在喉咙中戛然而止,只发出一个简单的气音,随即身体僵直,往后倒去,摔进了身后茫茫的高崖中。
尸体渐渐融入夜色中,消失不见,只剩下柳行云骑过的那匹马还停在原地踱步。闻鉴将带血的刀信手抛给身后的人,冷声道:“处理完了,宫里那位该满意了吧。”
“不愧是掌印大人,下手就是狠决。”对方接过刀,凉凉笑了声,“只是那位还有其他指令……”
“什么?”
对方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和风一样轻飘:“她要大人您与柳行云,一同命丧于此!”
短匕迅疾刺来,闻鉴虽然侧身躲过,肩臂处却还是被擦伤了一道。月光中那伤口的血色呈现出诡异的黑,他并未动怒,只是眸光更冷:“用完就丢,果然是那位的作风。”
其余几人纷纷朝闻鉴围了上来,手中浮现利器。
难怪,他就说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柳行云为何要带这么多人,原来都是为他准备的。
闻鉴止不住发出一声哂笑。
——
初夏时节雨水多发,慈悲村的路面变得泥泞不堪,雨停后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潮热的泥巴味。
月慈刚刚上山摘药回来,满身泥泞,脸也脏的跟叫花子似的。她背着一篓子满满当当的药草,没回家,而是拐弯踏着另一条泥巴路来到了一间茅草屋。
屋子里药味浓郁,月慈放下竹篓,先将屋子的窗户打开,再从竹篓里取出几支刚摘的粉花替换掉床头干枯的死花。
床榻上一动不动躺着个人,面色苍白跟鬼没什么两样,要不是胸膛还在微微起伏,估计会叫人以为躺着具尸体。
此人是月慈三月前从河边捡回来的,当时远看她还以为是什么稀罕东西,走近一瞧才发现是个人。穿着一身夜行衣,身上伤口无数,估摸着干坏事被发现了,又不想投降,便跳了河。
看他的装束,月慈本来不想多管,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谁知她刚起身要走,那人却忽然死死抓住了她的脚踝,怎么都挣脱不开。
月慈的父母都是镇上的大夫,她自小便和姐姐跟着父母学习医术,然而她们的父母多年前意外离世后,姐妹俩相依为命飘泊了一段时间,直到三年前她们的二舅,也就是刘屠户一家搬回了慈悲村,两孩子才跟着二舅一起生活。
可那刘屠户是个迂腐顽固的,认为女子不适合在外抛头露面,所以每每月慈有点开医馆的心思,都会被他打回去。
“算了,就拿你练练手吧。”
苦于自己的医术正好无处施展,月慈便将这人藏在了自己在外搭建的茅草屋内。没想到一治就是三个月,不过好在人是没什么大碍了。
月慈替他把了脉,估摸着过段日子人就能醒来。
她拿出竹篓里的药,清洗过后丢进药罐里熬煮,然后才去将自己的脸给洗干净。
门外忽然传来几声吆喝,月慈抬头,看到黄媒婆领着三个男子朝自己的茅草屋走了过来。
黄媒婆站在院子里千呼万唤:“月慈啊,月慈?”
月慈随意擦了擦手,走到院子里。
那黄媒婆迎面看到一个泥人走来,赫了一跳,再一细看,对方也就是身上脏点,脸洗过后白白净净的,还带着点水,如同夏日池塘里刚冒头的莲花,甚是清秀好看。
黄媒婆咧嘴笑了下,说:“月慈来,”她指着三个男子中间最矮的那位,“上次安排你跟王铁见面,他对你很是满意,所以这次是来正式上门提亲的。刚刚我去你家找你,你不在,我一猜就知道是跑这儿来了!”
黄媒婆话说的直白,王铁一脸羞涩地往后面躲了躲。
王家在慈悲村算得上是有钱人家,背后还有官家当靠山,算是一个小少爷,按理说不缺儿媳主动送上门。可这王铁不仅面貌丑陋,身高还就如孩童一般,站在两下人中间,直接构成了一个大写的凹字,就是谁家姑娘看了,都会生出一种“钱财乃身外之物”的感悟。
月慈垂眸看着王铁的头顶,说:“提亲找我干嘛?不得找我舅妈吗?”
黄媒婆愣了一下,转而又继续笑道:“你要找的,你舅妈也要找的,等你同意这门亲事啊,我就让王铁带着聘礼来!”
月慈莫名笑了一下,后退两步离他们远了些。
月慈:“我想你是搞错了黄媒婆。上次我跟王铁见面,是因为我舅妈说的一句话。”
黄媒婆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额头直跳:“什么话?”
“她说‘你去相亲,就当是为了我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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