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夜半吐息间还能吐出一小团雾凇。风绕过九曲回廊,撞得檐角的铜铃叮咚作响。
两个侍女候在廊下,正围炉煮茶,新焙的茶烟从壶嘴娉婷袅袅蜿蜒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新生草木的清芬。
步履轻踏声从廊庑尽头传来。
见到来人,侍女纷纷起身躬身作礼:“世子。”
谢惊珏点了下头,“父亲可在书房。”
侍女回道:“在,只是吩咐了不许人——”
“打扰”两个字还未说出口,谢惊珏已然推门而入。
此书房约莫不能叫做书房,展眼望去,一卷书都没有,入目尽是被风荡起的画卷。每一卷上都描摹着同一位女子的模样。那女子明眸丹唇,手里竟是拿着一柄长剑,在众多画卷中好似翩然起舞,斩落一地落英。
谢惊珏波澜不惊,显然司空见惯。
那方深堂传来瑜王谢无郁的声音,朗朗笑意中透着威胁:“我那画还没干,若是被风吹掉洇了颜色,我定卸了你的腿。”
谢惊珏无甚表情,像是听了很多遍,“爹爹要我腿也没有用,”他掩上门,“毕竟我的腿也不会替爹爹画。”
走进深堂,入眼便能看见堂中的男人,与谢惊珏有四五分像,未束发,额前绑着蓝玉藏青发带。他披着衣,头也未抬,听到这堪称顶撞的话也只是冷哼一声,并未多言,只专心忙自己的事。
谢惊珏投眼看去,见眼前这个金枝玉叶的天潢贵胄正在灯烛下织绣,拉弓挥剑的手布满薄茧,此刻却捏着一根细小的针在布料上游刃有余地穿梭。
说出去怕是会遭人笑话。
那绣布上绣的还是同一个人,只是丝线在赤灯光色下流光溢彩,竟更生动些。
谢惊珏在一旁落座,并未开口,只是端起桌上的新茶抿了一口。
谢无郁抬眼睨了他一眼,便笑了笑,“大少爷无事不登三宝殿。”
“今日是有何贵干?”
谢惊珏抿了抿唇,却是将茶又喝了一口。
谢无郁见此,将手中的针线略略放下,明看出他有事,却哼笑一声道:“来我这儿吃茶来了。”
“待会我让人给你送去几包,大少爷无事请回。”
“有事,”谢惊珏终于是把茶盏放下了,“古学究回家发丧,长宁侯无心再聘学者,书斋怕是要散了。”
“散了就散了,”谢无郁语气漫不经心,“我早嫌侯府远,寒冬腊月起个大早去他家读书,好不辛苦。”
“如今散了正好,下午我便命人收拾出来地方,再找瓦工泥匠修整一番,日后便在家中上学。”
谢无郁拿帕子擦去手掌的薄汗,生怕弄脏了丝线,他边细细揉擦边思索道:“正好程学究在京中,明日我便登门去聘,最多三五日,便能安排妥当。”
他投眼望去,见自己这个儿子只坐在一旁,又端起那杯茶,津津有味地喝起来。
看来这些东西这顽小子都猜到了。
左右不过个书斋的事,叫他这么难开口?
谢无郁道:“还有别的事情?”
大少爷抿了抿唇,垂着眼,“家中只我一人,学究未免大材小用。”
“无妨,”谢无郁摆摆手,“你若觉得寂寞,我便把你原先书斋的人都请过来。”
谢惊珏只是略略一点头,他原先书斋其实也没几个人,加上那个不学无术的楚四郎,拢共才六个,还有两个是长宁侯家的姑娘。
谢无郁似乎也是想到了,含笑带着调侃意味:“长宁侯家的怕是不会来,他家也是个大少爷,约莫是管不了。”
“除了慕家和陆家,这样算来,能来的也不多。”
谢无郁撇他一眼,“有想邀来的人吗?”
那边咕噜噜已经续上茶了。
谢无郁倒是觉得奇了,什么事能叫自己家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顽小子这么难开口。
但他又实在了解自己这个儿子。
谢无郁略一沉吟,“慕家是不是有个姑娘,久病回京,年龄也合适。”
“慕五姑娘吧。”
果然不喝茶了。谢惊珏轻抖衣袂起身,衫脚随着动作轻轻荡漾,冠玉般的面庞在潋滟光色下显得温和了几分,他拜别:“爹爹自行决定就好。”
待他走后,谢无郁终于是笑出声,随后带着调侃骂道,“兔崽子,就知道跟我装。”
——
下了灯会,回府已然夜雾漫漫,灯高月明。
溶溶月色绕过漆瓦飞檐,在青石板上投落一片霜色。庭院的玉兰影影绰绰,枝桠横斜如画,细碎花瓣落了一地,与月光缠作一团
枝头凝了露,垂落的水珠恰好砸在奚竹笔尖。
丝丝凉意牵回她的思绪。
江母回来时买了不少奚竹爱吃的点心,又打包了几个小菜,嘱托着叫人送去了奚竹屋里。
只是奚竹始终显得心不在焉。
回府路上她脑中一直有两个名字盘旋。一个是谢遂,一个是容鹤年。
谢遂口中十分真实的梦,到底是真的,还是谢遂此人胡诌的。还有他口中的容鹤年,为什么容鹤年会要求谢遂娶自己。
千丝万绪,百思不得其解。
目前来看,似乎只有一个办法了。
洗漱后奚竹躺在床上,看着垂绦的纱幔,她只觉得疲惫,与前世在深宫中一样疲惫。
事情开始变得扑朔迷离,似乎越来越多的人都与她产生了牵扯。
正出神时,奚竹听见系统淡漠的声音:“今天要入梦吗?”
“你今天似乎很累。”
奚竹没说话,只静默着。她心中有千丝万缕,她却不知道源头是什么。
良久,她问道:“系统,你有妹妹吗?”
系统被她问得无话。
奚竹换了个说法,“在你记忆中,有类似于亲人的角色吗?”
系统否认:“我留存的记忆很少,能再记起来的更是不多,有亲人的影子,但实在想不起来了。”
奚竹眨着眼,一双莹亮的眸子里满是疑惑,“你说,一个与你素未谋面的哥哥,为什么要帮你呢?”
系统不答反问:“你如何觉得他就是在帮你?”
奚竹也想过这个,但至少结果来看,她这位兄长的确是在帮她,还是悄无声息,不留痕迹地帮她,明明在那之前,她从未与容鹤年见过。
若容鹤年一早知晓二人的关系,为何从未说起过此事,也未与慕府相认。原先她只以为是为了避嫌,可既然是避嫌不应该躲着慕家人远远的,为何还要与谢遂做交易。
前世多年,奚竹从未听说过类似的风言风语,二人有亲缘关系的事还是奚竹自己私下查到的,可见容鹤年那边口风甚严。
系统的声音蓦然响起:“你今日已经很累了,就先睡吧。”
“我睡不着,”奚竹从床上爬起,又抖平锦衾,找了个略舒适的姿势躺好,“我要入梦。”
系统似是知道拗不过她,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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