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擅自对你动手，已被押入地牢，等候你回去发落。”
季明煜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撇得倒是干净。”
沈易神色未变，目光沉静如水：“我答应过你母亲要照顾你，这么多年来，任你如何妄为，我何曾真正怪罪于你？”
“闭嘴！”季明煜的声音陡然拔高，青天白日里，无端刮起一阵阴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光影在地上疯狂摇曳，林瑾瑜脖子一缩，趁两人争执的间隙，带年糕撤出风暴场一段距离。
她站在季明煜斜后方，纵使看不清他此刻的面容，也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上烧起来的磅礴怒意，心中困惑不已，不明白沈易为何要提起季明煜的母亲。
如果梦中的记忆碎片没出差错，苏溪的死同沈易脱不了干系，这不正是火上添油？
她有些担心季明煜会烧昏头脑，不管不顾，以卵击石，正犹豫要不要开口提醒，季明煜却渐渐冷寂下来，如坠入冰湖的一粒石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来是听说你在玉虚剑派落脚，让我十分挂怀，二来……”沈易拖长了调子，眉宇间恰到好处地浮现一丝为难，“砚舟最近和我闹了些矛盾，我来看看她，并无恶意。”
“噢，”季明煜明显不信，“那你何不下拜帖，反而做贼一样顶用别人的身份？沈大家主，见不得人吗？”
沈易听了那侮辱性的字眼，倒也不恼，道：“我若下拜帖，全天下便都知晓我拜访玉虚剑派，你要我以何种缘由呢？”
季明煜失笑：“你不会是在威胁我吧？”
沈易温和道：“当然不是，明煜，我从无害你之心，你我性命绑在一处，合该同舟共济才是。若你仍介怀十七的背主之事，我可以现在下令，杀了他，我一直留着他的性命，就是想为自己留一个辩白的机会，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魂魄里的记忆不会说谎。”
季明煜的眸光微微转动：“他可是你花了大力气培养出来的，竟真舍得吗？”
沈易叹了一口气：“一个奴才，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明煜，听话，回来吧。”
“你说这话，十七可要伤心了。”
季明煜走到沈易面前，伸出一条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如同他方才做的那样。
蛊虫沿着黑色的袖口钻出，慢吞吞爬过米白色的宝相花，爬到沈易身上。
沈易尽管竭力掩饰，瞳孔仍不受控制地紧缩了一瞬。
季明煜用指尖逗弄着蛊虫，漫不经心道：“奇怪，你这几日没有饮用无根水吗？”
“嗯？”沈易像是没有听懂，一双眼睛温和又平静地同他对视。
见他装傻，季明煜恶劣地笑了笑，微微侧头，偏要撕开他伪善的面具似的，在他耳边低语道：“你知道十七为何要对我动手吗？因为我让他背叛你，他不肯。”
沈易却未见丝毫意外或震怒，任季明煜说得如何石破天惊，都面不改色，做了然状：“你缺人要用，告诉我便好，我拨给你。”
季明煜慢慢躬下腰去，身体发抖，像是遏制不住捧腹大笑，却没有声音，抓着沈易肩膀的手越收越紧，半个指节陷入他的衣服里，关节泛白。
“有时候，我真佩服你。”
说完这句话，他直起身，情绪已经恢复如常，犹如秋风吹落的最后一片枯叶，终于接受了万物凋敝的事实，转过身对林瑾瑜道：“走了。”
林瑾瑜在一旁低着头，从头到尾只听到这一句话似的，抬脚往季明煜这边挪动。
沈易却叫住了她：“姑娘留步，你还没有解答我的疑惑。”
林瑾瑜僵硬着身子，生怕他记住自己，将脸转到后面，敷衍了一句：“沈师兄不会把没看完的书给我。”
沈易道：“是吗？那你又怎知是我？我们应当素未谋面才是。”
林瑾瑜道：“我只是听说，沈家有一门功法，能够改头换面，能不惊动师尊混入玉虚峰，又顶着沈师兄的脸，想来想去，这么厉害的人物，也只知道您的名号，随便猜的。”
“姑娘聪慧，受教。”沈易意味深长地道，”这么说来，能叫得上名姓也不是一件好事。”
他话语有未尽之意，季明煜却是耐性告罄，独自一人向前，消失在蜿蜒山路的尽头。
林瑾瑜左看看右看看，既怕直接撇下沈易不管，给他留下什么特立独行的深刻印象，又怕表现得过于恭敬，反而让他心生亲近，一时大脑短路，愣在原地。
季明煜，怎么这么不讲义气，把伪人的养父丢给自己？
沈易顺着林瑾瑜的视线，望向季明煜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段家近日死了三位长老，和明煜有关系吗？”
好家伙，人前脚刚走，问话就开始上强度了，早知道她先前就不管那么多，也跟着季明煜跑路了！
林瑾瑜维持着短路中呆呆傻傻的模样：“啊，什么？谁死了？和明煜有关系吗？”
沈易：“……”
林瑾瑜也觉得自己表演得有些欲盖弥彰了，在影帝面前可能不太够看，心虚地垂着眼，不说话了。
沈易惯会做场面，极其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温声道：“我无意问责于他，只是听闻段家白虎位的护法长老为此大发雷霆，迁怒不少人，这几日向锦绣城周围的管辖门派广发拜帖，追寻凶手，很快便会轮到玉虚剑派，若此事真是明煜所为，劝他早些回沈家比较好，玉虚剑派……”
他抿唇停顿一息：“……恐怕护不住他。”
——
林瑾瑜抱着年糕，行走在山间小道上，脑子里一团乱麻。
当日她使尽浑身解数，骗得那个狼尾的年轻男人自寻死路，但只是一个分身，剩下还在场的段家人，尽数被季明煜用蛊抹杀，白虎位的护法便是他吧……
他记得自己的脸，临消失前投射而来的仇恨目光，像是一把锋利的小刀，淬了寒冰，扎在林瑾瑜的心脏处，让她胸口传来闷闷的不适。
她心烦意乱地埋在年糕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抬起头，看向巍峨的玉虚峰，眼眶泛热，眼角泛红。
她在这里生活了五年，早已把此处当成是自己的家，突然要出一趟不一定回得来的远门，无异于把身体里极为重要的一部分掏出去，如同田野里的一颗小白菜，背井离乡，无依无靠，天大地大，无处是家。
她正沉寂在落魄女侠流浪江湖的凄苦话本里，后脑勺被人用手指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季明煜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目光沉沉地看向她的眼睛，问道：“沈易同你说什么了？”
林瑾瑜揉了揉后脑勺，垂头丧气地道：“锦绣城的事情瞒不住了……”
季明煜眉角扬起：“怎么说？”
林瑾瑜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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