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成排的侍女身穿赤色圆领袄子,窸窸窣窣地踏在银光耀眼的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江陵城连着下了两日的大雪,整个江陵朔风凛冽,堆银砌玉。
卯时的天黯淡无光,昭阳宫宫内琉璃瓦顶被堆积的厚雪掩盖,晶莹剔透的尖尖冰棱倒挂着,每一处景象都透露出寒冷的气息。
*
弱小无助的少年郎跪在一处荒凉破旧的寝殿,眼神满是阴戾,他的面前躺着一具身形纤细的女尸,脸色还尚有一丝红润,像是刚咽气的模样。
旁边再无别的侍女,少年郎的眼睛似雄鹰一般敏锐,神情警惕,对着紫檀雕山水云纹曲屏风说道:“出来。”
风南仪不由得有些惊慌,上次进入楚明秋的梦境时,连一盏茶的时辰都没有,就被楚明秋杀了。
这次,万万要小心谨慎,切不可因为旧恨而误事。
她从屏风后边走出来,一直走到楚明秋的身边,安慰他道:“节哀顺变。”
楚明秋缓缓站起身,虽然他比风南仪矮了许多,但面容却是凶神恶煞的,“我母妃需要人陪。”
他仰起头盯着风南仪,见风南仪抿紧嘴唇,笑着说道:“昭仁公主向来是心善之人,应该不介意陪我母妃共赴黄泉吧?”
“不……不介意。”风南仪顺着楚明秋的想法说,左右衡量这是处于梦境,不该逆着他的性子,否则又前功尽弃了。
“妹妹果真是善良呢。”楚明秋不知从哪得来的火折子,一眨眼的工夫便点燃了,寝殿瞬间变成熊熊烈火。
伴随着楚明秋的大笑,风南仪再次从梦魇中醒来了,耳边是炭火滋滋作响的声音。
彩漆勾莲熏炉置放在内殿中央,锦绣壁毯的墙面散发出层层热气,惹得风南仪口干舌燥。
她从软塌上起身,擦拭额头沁满的汗,方才楚明秋在梦中唤她妹妹,着实让她受了一惊,风南仪心想,或许楚明秋是知道这梦境的古怪之处。
侍女推开殿门,端着铜洗,来服侍公主洗漱,她们笑吟吟地说道:“启禀殿下,昭仁宫宫外的锦衣卫撤走了,咱们不用受陛下的软禁了。”
风南仪呢喃道:“是吗?”
自从她重生以来,每夜都能进入楚明秋的梦境,可楚明秋却是上一世杀她的凶手。
起初她不明白缘由,后来她发现,在楚明秋的梦里存活时间越久,则现实的楚明秋在慢慢变好。
风南仪是十分矛盾的,上一世父皇驾崩、母后自缢、太子哥哥入天牢,无疑都是楚明秋亲手设计,如今事实摆在她眼前,让她放下仇恨,去讨好梦境中的楚明秋,委实是种折磨。
侍女浣瑶见公主心神不定,心想是近来公主梦魇繁多,楚国又在经历重大的变故和动荡:崇民帝身中蛊毒,于三个月前驾崩,紧接着皇后就在椒房殿上吊自缢。
本该登基帝位的太子遭到楚明秋的污蔑,说太子心术不正,为夺帝位,不惜给崇民帝下蛊毒。
甚至把矛头转移到昭仁公主身上,调查公主是否跟太子共犯,并下禁足之令,不许公主踏出昭仁宫半步,连崇民帝和皇后下葬的日子,都不准公主去。
浣瑶说道:“殿下不必太过忧虑,圣上好歹是公主的皇兄,还请公主放宽心。”
“嗯,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约莫着快辰时了。”浣瑶把脸帕递给风南仪,“待会儿奴婢去庖厨那儿取膳,应该不会耽搁公主做事。”
宫里头现在除了昭仁宫冷冷清清的,别的宫都在庆祝楚国新帝登基,花红柳绿的袄子穿着、大酒大肉的吃着,全然忘了给崇民帝守孝。
“耳房有炭烧么?”风南仪漱完了口,掩面擦了擦嘴角,问着眼前的侍女。
寻春摇摇头,说道:“回公主的话,皇上说今年不允许昭仁宫的侍女取暖,所以今年冬天耳房领不到炭用。”
风南仪轻轻抚摸着寻春的手,上面长满了冻疮。
“浣瑶,早膳过后去太医监要两瓶治冻疮的药膏,就说是本公主要的,他们若是不给,便请他们来昭仁宫喝茶。”风南仪的嗓音掷地有声,不同于原来的娇软。
浣瑶应了声遵命,公主似乎变了很多,心想是这些天的噩耗,促使了公主的成长。
寻春的眼眶逐渐湿润,公主自小对她们这些奴婢顶顶得好,从崇民帝驾崩以后,楚明秋杀了不少后宫的妃嫔和侍女,美其名曰是给崇民帝殉葬,好让宣帝在黄泉路上不孤单。
昭仁宫是唯一幸存下来的,只是待遇没有原来好了,她们做奴婢的吃点苦不算什么,可让一向生在温柔乡的昭仁公主吃苦怎么行呢?
用膳只给小盅稀粥,见不到配菜的影子,御寒的衣裳也不给做了。
洗漱过后,风南仪喝了半碗稀粥,说道:“寻春,替我研墨。”
浣瑶应了一声,跟着风南仪入暖阁。
风南仪提起毛笔,她要给梁太尉些封答谢书札,沾染墨水的毛笔洋洋洒洒地行走在笺纸表面,字里行间都是风南仪对梁太尉的万般感谢。
梁太尉是她父皇生前的知己,也是楚明秋唯独没有革职的官员,风南仪手无寸铁,要想摆脱命运,必须脱离深似海的后宫。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得到梁太尉相助。
掌管尚宫局的女官出了计策,每到玄冬,会提前让过了二十五岁生辰的宫女出宫。
女官说会安排昭仁公主混入其中,且不会让管事的识破。
后宫铜墙铁壁,又有数不胜数的侍卫把守,只有这个法子能掩人耳目。
风南仪将写好的书札放进衣袖里,出了暖阁,推开落英殿殿门,她今日与女官约好了相谈偷溜出宫一事。
毕竟是委托他人,不能端着公主的架子,出殿相迎才不失礼节。
暖阳驱散阴霾,光影斑驳地洒落在雪地上,老天开始吹起寒风,好似要吹走这弥天大雪。
风南仪踏过门槛,提起衣摆,小跑下了台阶。
浣瑶的伞还未撑起,落英殿便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男子穿着常服,目光深邃。头戴缟色锦帽,腰间佩着圆形鲤鱼金玉佩,端的是丰神俊朗、冷峻无情。他撑着油纸伞走到风南仪面前,笑道:“昭仁公主千岁。”
油纸伞挡住了随风飘扬的琼芳,两人站在伞下,风南仪被眼前的男子盯得打起了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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