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此话,既不中听,分量也过于沉甸甸,在场的方家人当即面色有些难看。
那外景记者听罢,也皱了皱眉。
她察言观色,语气轻快地调节气氛道:“是不是说得太严重了?若真有大问题,方老先生哪儿能挺到现在呢?这可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整整十年啊!”
言下之意,要真有大事儿,方老先生早就归天了,还等得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
这质问倒也在理。
方母回忆片刻,肯定道:“也是,我先生只在瘫痪初期,醒过几回。后来便是多年沉睡,虽无任何好转的迹象,却也没有再恶化。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情况非常稳定。”
凤皇不慌不忙,轻笑说:“那为什么,你们都会做他在求救的梦境呢?直系血亲便罢了,连余慈都——”
她转眸,与余慈对上视线,灼灼双目摄人心魂。
余慈仿若上课被老师点名的小朋友,短促地“啊”了一声,赶紧点点头说:“对呀,我与斯年结婚两年,但已经梦见公爹八次了。第一年两次,今年已经有六次了。”
“他们结婚时,方老先生已经沉睡多年。客观来说,余慈与他并无任何感情基础,梦见他求救的次数,却逐渐趋于频繁,难道不够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吗?”
凤皇左眉一挑,语气笃定,“他很急切,想要早日脱离困境。”
记者闻言当即反驳:“请你不要危言耸听!”
她正色道:“我之前跟了数期节目,发现一个规律,即越是行将就木者,越是无力挣扎。方老先生现在状况稳定,远谈不上强弩之末,甚至还有精力发求救信号,怎么会如你所说‘处在十死一生的危机中’?”
面对记者的振振有词,凤皇还未来得及说话,倒是余慈嗅到一丝不对劲似的,抢先开了口:
“世间之大,你的规律未必是真理,倒不用将话说死。我反而觉得,你一直在阻止凤皇诊治,每回她说些什么,你都要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记者听罢,好笑似的摇摇头:“方太太真是误解我的一片好心,我不过是找出了凤皇言语之间的漏洞,进行质疑罢了。”
她指了指仍在录像的摄影机,“这是在录节目,而我的职业是记者,搞清楚事情真相是我的分内工作。如果方太太对凤皇无比信任,不想探究任何细节,稀里糊涂地让她——做法,那我们也不必继续呆在这里,收工回家便是。”
余慈无端被扣了一顶帽子,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你说话未眠过于偏颇!信任凤皇就是稀里糊涂让她做法?明明是你毫无根据一口咬定她言行不当,怎还反咬我?”
方斯年赶紧拉住余慈,轻抚她后背:“别动气,不值当。”
他正正神色,转头对记者说:“你质疑凤皇合乎常理,我太太质疑你,也属正常。”
“再者,我们回来时,听母亲说,你在看过我父亲的状况后,主动提出要搭桥牵线。我是否能理解为,贵节目组在节目还未播出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要向我母亲‘引荐’哪位大师?”
此话一出,事情的严重性便上升了数个档次。
老油条PD赶紧上前抢救岌岌可危的场面:“方先生,言重了言重了!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他搓了搓手,谨慎地对方斯年解释:“我们做《奇奇怪怪》已经很多年了,见的怪事确实不少,也能理解你们的着急,但我们毕竟是在做节目,最在乎的自然是片子好看。”
说罢,他回头拍拍记者的肩膀:“她呀!年纪轻轻,才刚大学毕业不久,还是一腔热血的时候呢,见到凤皇天赋异禀,问题难免就多,但坏心思那是绝对没有的!”
他赶紧向记者使了个眼色,又朝方斯年赔笑脸道:“方先生方太太都多虑了!”
PD本想让她服个软,这事儿也就过了。
可记者确实如PD所说“年纪轻轻一腔热血”,自觉没做错,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她面上带着三两分不服气,咬唇半天也未开口。
病房里的气氛一时陷入胶着。
下一瞬,只听一声响指,屋内众人下意识偏头,目光便被一簇明亮的火焰吸引住了。
是凤皇。
作为话题中心,她却从头至尾没参与进言语之争,而是转身在她带来的包里捣鼓一番,掏出一个小香盒。
她拈出三根短香,响指一打,火苗倏然而起,悠悠点燃了香头。
火灭后,袅袅绕绕的轻烟飘起,轻而易举地将方才愠怒的氛围分化瓦解。
围观的众人莫名安静下来,敏感如余慈顿时心情舒畅不少。
她环顾四周,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似整个房间的“场域”有了些许肉眼难辨的变化。
凤皇并未说话,而是将短香举至齐眉,朝东方三拜后,又绕着方老先生的病床走了一圈。
记者见状,眼睛都睁大了一圈。
他们方才如此这般地争论,质疑一词都不知重复使用多少次,反观凤皇,却全副心思都放在病人身上。
——感情她说了这么多,凤皇全当了耳旁风?这人高高在上的样子,真是让她不舒服。
凤皇走至病床床头,道了一声“得罪”。
只见她一手拈香,另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方老先生的额头上。
——只这浅浅一触,静静沉睡的方老先生却似是被烫着了,猛地打了个激灵。
“你在干什么!”记者不可置信地大喊了一声。
镜头后,PD的眼神也直了,赶紧看了一眼摄像机,确定这一切都录制了下来。
就算是一直站在凤皇这边的余慈也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候在一旁的方母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声,倒退了两步,方斯年赶紧上前扶住母亲,生怕出什么意外。
凤皇置若罔闻。
她屏息凝神地垂眸而视,纤长的手指间蒸腾出似云雾般缥缈的真炁,与短香的轻烟汇至一处,溪流般涌入了方老先生的七窍。
继而,方老先生的反应更大了,整个人好似痉挛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惊怖的模样,像是搁浅后不甘命运的鱼,他奋力地弹跳挣扎着,剧烈地大口喘息,痛苦至极,连额头手背的青筋都狰狞不已。
“老方!老方!”方母挣开儿子的手,扑上前来,可看着如同困兽般煎熬的方老先生,又不敢伸手碰他。
她心如刀割,着急得眼泪都要落下:“这是在干什么?他怎么会这样啊?!”
凤皇的手依然稳稳地固定在方老先生的额头中央,纹丝不动,像是紧紧按着这条想要挣脱出她掌心的大鱼。
她平静地一抬眼,却是看向方斯年:“照顾好你母亲。”
方斯年应声,下意识地照做,再次上前安抚住了心碎欲绝的母亲:“妈,我们就相信她一回……”
他与余慈在医院看到了凤皇做的两件事——救了素不相识的小雨,又将企图害她的鬼面超度。
如此之人,就算比不得菩萨心肠,也绝无可能要害父亲的性命,这于她而言没有任何益处。
“你住手!他一个病人,被你折腾坏了怎么办!”
记者被凤皇多次无视,已然非常不悦,这会儿见她不知搞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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