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未过,天色压得暗暗的,硬是把琉璃城墙上的七种华彩变成了冷质的色调,失了白日的光华。倒像是粗粝的玻璃,悄无声息地把城内外分隔开,叫远方的人分不清城门在哪。
江妄刚把七曜阵撕开一个小口,脑袋伸进了听香城的领空范围,就因为看见了城门口的一个人,差点手一抖把阵法的口子合上,直接把鬼头夹掉。
一人一身红衣,端端正正地站在琉璃城墙内的墙根底下。不知道为什么也没人赶他,守卫站在一旁像是看不见他一样。
如果仅是这样,倒也没有什么。
只是,这个一身红衣的人……他是陌离啊,陌离啊!
江妄瞳孔地震,甚至想缩回脑袋,转身就跑。这个听香城太可怕了,不进也罢。
可惜,晚了。
那位仙君似有所感,抬起头来,隔着江妄所有的伪装,好像真的看见了她一样,和她对上了目光。
他身上红衣被灰蓝的光线染得冰冷,透不出半点热烈颜色本身的暖。不知道是站在了琉璃城墙的哪里,他抬起头时,有一束幽蓝的光斑打在他的脸上,那刀刻般的俊脸竟显得铅白。比江妄都像个鬼。
……
江妄不动声色看向别处,一脸淡定地继续刚才的动作。她把阵法的口子撕的更大些,纵身一跃轻飘落进城内,然后没有任何停顿,大大方方地往城中飘去。
现在不过黎明时分,慢节奏的听香城正是沉睡的时候,四处一片悄然。
江妄越飘越偏,不一会儿就精准找到了一个相当隐蔽的地方。她刚一凝实,就听到了身后清晰的脚步声。
唉。
叹了一口气,江妄挂起一个笑容,才转过身来。
结果……
“噗,”江妄连忙按抬起手住自己抽动的嘴角,和自己斗争了一会儿后,最后到底是没忍住破功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刚才在空中往下看还不这么直观。
她面前的公子,穿着一身连个束腰都没有的大红衣裳,衣领高高直戳下巴,过长的衣摆垂直堆在地上,他双手又自然下垂,活像一堵方方正正的红板上挂了个脑袋。
然而最喜感的不是这脑袋上顶着个看着就很重的大金冠,方正的肩上卡着个圆溜溜的金项圈。
而是,他这突兀的脑袋上,完美的五官搭配冷冽的神情,简直生硬至极,像是人为组装后硬安上去的一般。
实在是……搞笑极了。
不难看出来学的是谁。
但问题是,他学习的对象本来品味就很不正常,再经过他这地狱级别的“改良”,最后的效果,可以说就很行为艺术了。
江妄笑得前仰后合,好容易缓过来,便掩唇嘲笑道,
“呦,这是哪家的新娘子啊,穿这么喜庆。”
说喜庆可真是反话,江妄心想。这样的光线下,一身阴凉的红,戴着形状诡异的金饰,还是这样一副呆若木鸡的神情……若是新娘那绝对是鬼新娘。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
哪想对面那颗突兀脑袋上的生硬五官,好像神不知鬼不觉地重组了一般,竟让人明显看出来他软了神情,
“你的。”
他如是说。
……
好吧。鬼新娘。
“如此,娘子可随我回家?”江妄好像很开心地笑了笑。
她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虚虚抚上了陌离的脸,然后,她注意到了陌离唇边上有个不怎么明显的伤口。
拇指指腹无意识地轻轻磨蹭着那个伤口,江妄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指尖已有魂力温柔地渗入陌离的皮肤。
然后,“哗”,小小的一声,那伤口被魂力横向撕开。殷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汇成一股,顺着江妄的手滴了下去。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用流着血的唇角轻轻地蹭了下江妄的手。
不浅的伤口横在他嘴角,使得他咧开嘴说话的时候,好像在贴着江妄的手笑一样,
“回家。”
说罢,陌离轻轻把江妄的手拉下来,又施了个清洁术,看着那只白皙的手上没了血迹才算满意。
他一手轻托着江妄的手,另一手中捏着一条凭空出现的月白色飘带。
飘带只绕了江妄的手腕一圈就被陌离系上,留下长长的一段。他放开了江妄的手,只轻轻攥着飘带的尾。
飘带系在江妄手上那一瞬间,一个几乎透明的纱罩便笼罩在了江妄的发顶衣裙上,银光点点流转,晶莹好看。
江妄抬起系着飘带的手,在眼前晃了晃,她没问这是什么,只道,
“公子这是拿我当狗拴?”
……陌离今天本就生硬得诡异的脸,此刻隐隐有裂开的趋势。
“此物名‘海情’,是鲛纱制成,可防风吹日晒。”他缓了口气,勉强解释说。
“以后,你不用戴着那顶帷帽了。”
“我戴着帷帽可不光是为了防晒。”江妄笑着说。
陌离看着她,
“无妨。你手里拿着遥岑主峰的腰牌,不想遮面时候,便是遥岑宗的师姐。”
……
你这么随便,遥岑宗知道吗?
“公子你真好!”江妄登时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来。
天边的光适时透了过来,混着空气,把黎明时的灰蓝提亮了不止一个度。
女孩的乌发黑眸都滚着新生的光晕,亮的厉害。她白色的衣裙像是裹了层银粉,和她明媚的笑容一起,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光芒。
陌离攥紧了手中的飘带尾巴,生怕一不留神它就滑掉了。
我不好。一点都不好。
……
绛楼。熙鹤堂书房。
一个肥胖的锦衣男子歪斜地侧身靠在椅子上,他略微弓着身子低着头,一只猪爪一样的厚手无力地搭在他面前的空桌台上。
随着灵光阵上的最后一块灵石失去光芒,整个书房唯一的那点儿微弱光线也开始一跳一跳地,最后啪一下熄灭了。
乔洒松却仍保持那个他认为安全的姿势,费力把肥胖的身躯蜷在椅子上。灵木桌台四周的地面上,那些千万年难得一见的珍奇宝贝,不知道为什么被摔砸在地上,破碎地堆在一起,可在这昏暗中仍然难掩光泽,顽强地彰示自己的存在。
桌上明珠闪烁个不停,乔洒松抬头。
一道女声传入,尽管声音的主人刻意压着嗓子说话,也难掩音色本身的娇怯。
“香主,是我……绛楼的基阵已经修复。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乔洒松盯了那明珠一阵,又低下头,并不做声。
“我对外称您在闭关,是冲击化神巅峰的要紧关头。听香楼上下虽没有异动,但总是人心惶惶的……您如果能听到说甜甜话,可一定要告诉甜甜,现在到底……到底该怎么办啊……”说道后面已是抽抽噎噎的哭泣声了。
听着那哀切无助的哭声,乔洒松肥厚肿胀的眼皮动了动,许久后,他终于开口。
“好了。”他支起身子,“你走吧。离开听香城。”
“……香主?”那哭声一顿,随后不顾还没倒上来气就惊喜的喊道,
“香主!香主真的是您!您快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这些日子我一个人……我实在是不行的……”
“那就走吧。没有能斗过那些豺狼虎豹接替我的信心的话。”乔洒松盯着那颗昏暗里唯一亮着的明珠,
“……离开了听香楼的庇护,修合欢道太容易被打上邪修的标签。
可以的话,换条道修吧。”
能有个正常的家庭最好,没有的话,就一个人浪迹天涯。换条道,做个自由的人,像我梦里千百次设想过的那样。
“香主……”李甜甜低低唤了一声,突然她情绪激动了起来,“我不走!香主被那鬼王摆了一道困在自己的领域里,灵力失效,彻底与外界隔绝。您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我要等您出来,陪您好好地算这一笔账!”
“您什么都不必说,有这明珠传音,我还能陪您说说话。要是我也走了……就再没人知道您的真实处境了……”
……
“我不多劝你。你是个聪明的,会自己权衡好。但你若执意不走,就再帮我做件事,此事若成,我们也许还有转机。”
“但请香主吩咐。”李甜甜道。
就是死,她也要和乔洒松死在一起,和她的风光权势死在一起。她李甜甜能走到今天,总来没临阵脱逃过,一次又一次,她总是敢拼尽一切去赌的。
“拿着厚礼去遥岑宗,代表听香城,拜见遥岑宗宗主原昭鸿。请他支援,捉拿邪修梁霁。”
“梁霁?那就是要对香主不利的人吗?”离甜甜急忙追问。
“此人不急,一会儿我同你细讲。下面的事才是重点,你可要记好了。”明珠映在乔洒松一双细小的眼睛里,散出他满眼的厉光。哪怕此时受困,面目中仍有长年处于上位积攒的威势。
“你只再问原宗主一句:遥岑宗可知他们的陌离仙君与鬼王日夜厮混这件事?”
……
乔洒松自是一开始就认出了那鬼王手里的,是遥岑宗主峰陌离仙君的腰牌。可他没往敢想是陌离亲临了,只以为是受宠的小辈外出,主峰的人不放心,特意拿来仙君腰牌护持。
腰牌之所以能代表身份,是因为它足够独一无二,相当于主人一缕神魂的外放表达。
既是神魂一缕,腰牌主人自是能时常感应腰牌持有者的情况,故而很多宗门家族在小辈外出历练的时候,会给予长辈腰牌护身。
乔洒松就是这么想的,以为那鬼王是遥岑主峰的核心弟子,态度才会那么客气。再加上那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