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随便被人叫成鬼什么的，感觉还真是奇妙？虽然我现在这副样子，确实也只有这一种说法就是了。”
听起来十分轻松的语气，还带着明显的善意，远山凛将捂在脸上的手稍微挪开一根手指，颤抖着睫羽将眼睛撩起一条缝，小心翼翼望过去。
对面坐着一名眉眼温和的青年男性，留有偏长的黑色头发，脸上挂着柔和又亲切的笑意，即使处于这种透明化的奇异状态，他整个人依旧散发着一股莫名的，令人安心，又无害的气场。
远山凛内心那一丝本就不怎么强烈的恐惧就这么被驱散了。
她本来就不怎么怕鬼，如果是青面獠牙，血肉模糊的那种鬼突然从眼前蹦出来，她肯定会被吓到，但那仅仅是被对方的丑陋近距离视觉冲击，本能的反应罢了。
保持着普通人样貌的鬼，好吧，多看两眼还挺顺眼的，远山凛很快冷静了下来，她甚至很有求学精神地问，“你刚才说我没启动成功是……车子坏掉了还是我操作失误？”
萩原研二被她这不知该说是务实还是脱线的反应弄得一怔，“你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吗？”
“没办法，我现在的第一要事是扫大街，时间不等人啊！”远山凛指了指车窗外的天色，语气里全是被生活压迫的辛酸。
萩原研二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虚指了指方向盘下方，声音不知为何比刚才压低了些，带着看好戏的意味，“好吧，其实你刚才钥匙没插到最底。”
空气安静了一秒。
“其实我刚才是太紧张了，你知道吧？你应该也看到了，我开车门时的匆忙。”远山凛语气干巴巴地，试图捡起自己刚掉到地上的脸面，手上却诚实地往下压了几下钥匙。
“嗯嗯。”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点着头，从善如流地摆出了一副相信她的架势，如果忽略他嘴角那抹促狭。
感觉自己被嘲笑的远山凛不说话了，她闷闷地转过头，转动钥匙，这次车子很顺利地发动，她一脚踩下油门。
车子刚驶出垃圾站，副驾驶便传来萩原研二带着点探究地问询：“你有驾照吗？”
“啊？”远山凛懵了一下，随即果断点头，“当然有，干我们这行什么证件都有！”
至于是不是正儿八经考上的，那就别问了。
她的潜台词萩原研二瞬间就品出来了，身为一个警察，按理说他怎么都应该阻止一个持有虚□□的人开车上马路，但很显然，他一个触碰不到任何人的鬼魂，眼下什么除了口头上的提醒什么都做不到。
远山凛没注意他的表情，她满脑子都是扫大街的事，专注地开着车，很快就到了第一个垃圾站点，她将车子停靠在道路边后，打开车厢门，就开始来来回回地搬垃圾。
萩原研二坐在副驾驶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差点都忘了反应。
“……你在做什么？”
远山凛提着两大包垃圾抬起头，一脸“你怎么这都看不出来”的表情，“回收垃圾啊，然后送去资源回收站焚化啊，不然我开垃圾车干什么？”
萩原研二此刻的心情相当微妙，他确实亲眼看到这个女生开垃圾车，还是持假证上岗，但是，当她真的把车子停到路边开始沿路翻垃圾桶装垃圾时，他还是大脑还是不可避免地空白了一瞬。
“米花町，现在已经沦落到需要没毕业的大学生深夜出来兼职扫大街的程度了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果然是原住民啊，我就说这地方怎么有鬼魂。”装垃圾的远山凛还不忘抽空和他聊天，语气随意地像是在聊天气，“你死多久啦？是重要人物吧？”
“‘重要人物’是什么意思？原住民……奇怪的说法呢。”萩原研二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里不寻常的地方，“你是从哪里来的？”
“唔……“远山凛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要怎么开口，最后她含糊道，“这解释起来就很麻烦了，反正你可以理解为我是在米花各个地方打工的。”
她好像说了一句信息量接近于零的纯粹废话。
萩原研二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后视镜里那道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静静站在车外阴影处的沉默黑影，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将最后一包垃圾塞进垃圾车后，远山凛拍了拍手上的灰，露出一个很有成就感的微笑，“好了，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你这业务……”萩原研二不知何时从副驾驶飘了出来，看着她动作麻利地合上车厢门，又看了眼空荡荡的垃圾桶，斟酌着丢下一句点评，“还挺熟练。”
“那当然。”远山凛的表情有些得意，“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就是业务不过关，这种差评多的，连评选全勤奖的资格都没有，我可是月月都是业绩榜上有名的！”
说着，她打开车门跳了进去，熟练地挂挡，启动车子，萩原研二也跟着“坐”了进去，车子再次平稳上路。
黑夜里的道路仿佛没有尽头，远山凛全神贯注地握着方向盘，严格遵守着“开车不看路，亲人泪两行”的准则，完全无视了旁边几度试图闲聊的幽灵先生。
萩原研二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远山凛那副恨不得“人车合一”，心无旁骛的认真侧脸，几次张开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做鬼做到他这份上，确实是……挺新奇的体验。
话说，小阵平刚才明明出现了但是没有上前，现在在哪里？不会在后车厢内和垃圾堆做伴吧？那画面也太美了，他不敢细想。
萩原研二和远山凛两个人都没注意到，在垃圾车的顶部，一道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身影，姿势随意地坐在那里，低头望着下方模糊的街景，风吹过他的耳畔，却无法接触到他的发丝。
“那个……”在第二个垃圾站点，萩原研二终于再次找到了开口聊天的机会，“你每天的工作就是这个吗？呃，到处兼职……？”
“这是我的工作。”远山凛还是重复着那句毫无信息量的话，将一个空掉的垃圾桶“咚”的一下复位。
萩原研二苦笑了下，这还真是显而易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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