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那两个女孩子被阿毅带来店里。
许之蘅倚在房间门边,远远瞧了一眼。
庆哥手里拿着两本画册抖搂着,黑着脸踹她们的小腿,严厉地骂:“就这点东西也学不会?!给我学,三天学不会自己看着办啊!”
隐隐约约的,许之蘅听见了女孩压抑低低的啜泣声。
她再也看不下去,转身回房。
*
又过了半个多月。
那天,许之蘅点着烟正靠在栏杆旁边跟青子说话。
听见楼道有声往上来,过会儿,庆哥嘴里骂骂咧咧地扯着一姑娘上楼来。
那姑娘在哭,模样狼狈,头发左右不齐,左边像是被人从中间一道剪断。
是新带过来的那两个女孩之一,容国盛惯会压榨,想来是没训好就被催着去做钟了。
青子吐出一个很圆的烟圈,问庆哥:“怎么了呐?”
庆哥把那小姑娘往里头搡了一把,嘴里还在骂:“你自己好好反省啊,搞得跟贞洁烈女一样,装什么啊?还有我告诉你啊,这次赔给人家的钱从你以后的工资里算。”
青子瞅着他,问:“怎么个事儿啊?”
庆哥脸色稍缓道:“第一次么,遇到个磨人的客人,她拿烟灰缸给人家脑瓜子开了个口子。”
许之蘅和青子对视一眼,懂了。
许之蘅抽着烟,目光瞟了一眼那女孩的背影,又移开了。
嘴上说得轻松好听——磨人的客人。
那些都是一些有着特殊癖好的怪人,而且还有钱。
他们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折磨她们,她们越痛苦他们就越享受越满意。
许之蘅有时候会想——
如果拿把刀把他们的脑袋剖开,那里面的东西一定跟她脑袋里的东西大相径庭。
要不然为什么他们折腾人的方法永远都那么诡异荒唐,让人完全无法理解。
青子啧啧两声,“这是侮辱人了吧?你看那头发。”
庆哥张嘴想说什么,电话响了。
他看一眼手机,不耐烦地接起来听,还没半分钟,他对着电话那头开始骂:“这几天店里生意好缺人你不知道吗?”
“……”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庆哥怒得顿时一阵狂吼:“操你妈的,大姨妈要你命啊?来大姨妈就吃避孕药给憋回去啊!”
挂了电话他没好气地白了青子一眼,顺着气摸烟点了根,道:“不就割点头发嘛?怎么着割了还不会长了?这就受不住了?我以前手底下有个女的,被搞到半个月都没办法下床,人儿都没这样。”
许之蘅直勾勾地盯着他,过了一会儿,语气慢悠悠地道:“人家也不敢啊。”
庆哥眯着眼嘬烟,想了想说:“也是哈,唉,真他吗操蛋的,不懂事!你们女孩子不就第一次值点钱嘛,以后干一次能有个五百就阿弥陀佛了。”
“……”许之蘅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下去,让人看不清她眼里有着什么。
“不说那女的吧,诶对,莺莺,你之前第一个客人我记得也是出了名的磨吧?你那次不也挺遭罪么?哪儿受伤了来着?记不清了……”庆哥搔了搔后脑勺。
许之蘅定定看了他两秒,嘴角扯扯,笑得有些冰凉,却没说话。
青子在她脸上过了一眼,转移话题道:“你不说那小姑娘给人家脑袋来了一下?那得赔不少吧。”
不说这个倒好,一说这个庆哥又来了气了,立马掐掉烟,话都没应像阵风一样地去了里头,十有八九还得磨人家小姑娘。
许之蘅手里一根烟正好烧到尾,她把烟头丢在楼道台阶上,拿鞋底去碾了碾,转身往楼下走。
青子问她:“去哪儿啊?”
许之蘅扶着扶手,往下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回道:“出去透个气。”
*
外头天乌沉沉的,更让人觉得压抑阴郁。
许之蘅从巷口出去,左拐再右拐,去了附近的一座公园,找了条没人坐的长椅,整个人就瘫了上去。
冷风一吹,树上的枯叶就簌簌地响,远的近的交叠在一起,风过去,纷纷落下。
有一片叶子打着转,无声地落在许之蘅的大腿上。
许之蘅盯着公园小道旁边的护城河发愣,河水不知疲倦地流动,水质不太干净,河面是一种浑浊的灰绿色。
第三片叶子落下的时候,许之蘅忽然想起了她的第一次——
那一天很闷热,太阳亮堂地照耀一切,而某一个拉近窗帘的酒店房间里,黑暗为她造就了一个噩梦。
许之蘅的第一次,卖了八千块钱,在一三年来说这一行里来说,已经算不少了。
但那八千块钱她没得到一分,店里抽走了百分之五十,甚至连属于她的那一部分都被压在了账上。
后来压着压着,钱就没影儿了。
许之蘅不知道其他女孩子的第一次算不算很美好,但她的第一次是黑暗的。
如今回想起来,那个男人的脸扭曲得像漩涡一样,不管她怎么努力回想,都记不起来他的脸。
许之蘅闭眼努力回想着——
那个男人不高,看起来三十多岁,有点壮,还有……他好像一直都在笑。
是那种眉眼与嘴角幅度夸张,异常亢奋的笑。
那个男人的嗜好非常怪异变态,他不准她洗澡,不准她开口说话。
他用皮扣扣住她的双手,蒙上她的眼睛,冰凉的金属链子在她脖子上绕了几圈。
在握住她的脚掌时,他的声音里有一种诡异的虔诚:“真漂亮……”
许之蘅就像一块油锅上的烙饼,被男人转过来又翻过去。
她的眼前漆黑一片,耳边是男人逐渐粗重的呼吸,背上有手用指甲划抠着,特别疼。
当时她憋着气,不敢哭也不敢出声,只是突然想起了当初她被关在那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双层床边的墙壁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被指甲抠出来的印痕。
她的整张脸被摁在枕头里,背后疼痛难忍。
听着那个男人呢喃一样的感叹——
“值,真值。”
她就像在被刀剐凌迟,而却一丝挣扎都不敢有。
*
许之蘅木然地望望天,搓了搓冰凉僵硬的手指,起身离开公园。
其实那三个小时对她来说,并不算不上她的地狱。
因为事后回想起来的时候,她的记忆都是零碎而不真实的。
记忆被模糊碾碎,变成了无数细密的针脚,扎到心上不是那种赤裸尖锐的疼,像缝纫机缝布般一排快速钉过去,来不及痛就已经结束了。
许之蘅记得那天回去之后,自己便开始发烧,下身也疼得要命,一整晚浑浑噩噩。
吃了退烧药,烧退下去,背后的那些伤口没好好处理,又因为夏天的缘故,伤口开始发炎化脓,疼痒交加,折腾得她趴在床上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容国盛这才让人带她去附近诊所打了三四天的消炎点滴,伤口才开始好转。
后来伤口结了痂,又痒得好像时刻有蚂蚁在背上爬。
许之蘅记得当时容国盛不知道抽什么疯来看了她一眼,没说别的,只留了一句:“这估计得留点疤了。”
自己当时有说什么吗?许之蘅想。
好像没有。
青子当时说了什么?
青子好像说:“得让那客人出医药费才行。”
那小芸呢?
小芸当时……红着眼睛蹲在她的床边,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边抹眼泪边用棉签给她涂药膏,哭着问她:“疼不疼啊?莺莺姐,我会轻点,要是我弄痛你你要讲啊。”
至于其他人的反应,许之蘅记不清了。
很奇怪的是,那段属于第一次的回忆里给许之蘅留下最深晰印象的不是被折磨蹂躏的那三个小时,而是她坐在诊所里挂水的记忆。
那个诊所不大,病人不多,陈设发旧,但好在整洁静谧,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许之蘅甚至可以想起当时她坐的椅子是是什么材质什么颜色——
那是土黄色的皮椅,纹路有点旧,扶手上有磨损的白迹。
她背上有伤,不敢往后靠,坐姿笔直,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
护士像是赶着下班,把输液器调得很快。
第一次挂点滴时时,许之蘅有点头晕,偷偷把输液器调慢了,没过几分钟那护士走过来,一声不吭地又调了回去。
许之蘅抬头看看,没再调了,后来也没有。
诊所的玻璃门就在离她两三米远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身边座位里满脸不耐打着哈欠的男人,又看了看盯着电视看的认真的护士,犹豫了很久,最后什么也没有做,轻轻闭上了眼睛。
那时候容国盛还不放心她,怕她再跑,出门时总会派个人跟着她。
那三四瓶点滴下去,吊得她手脚冰凉,舌尖发苦。
在挂水的时间里,她似乎想了很多事情。
她突然发了疯一样地想念她的家,她的父母和姐姐,她那个不向阳的小房间。
她好想回家。
可她又有家不敢回,后悔就像那些打进血管里的药水一样,冰凉地在她身体里游走。
她好恨,恨自己的愚蠢懦弱恨到恶心。
可等她走出诊所,面对车水马龙的霓虹时。
那些思绪便偃旗息鼓,一瞬间就缩回了心底深处。
她走到这样的境地,能怪谁呢?
她最怨自己。
*
天气越来越冷,许之蘅的生活依旧如一潭平静的水,一天又一天往前过。
但她依稀记得得知容国盛死讯那天是一月的月中,似乎是个回暖的好天气。
那天生意很淡,她接的客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相普通,精壮。身上散发出一股臭鸡蛋味,腥得让人想吐。
许之蘅注意到了他那双粗糙的手,还有指甲缝里有没清理干净的垢。
男人来去都快,死乞白赖地躺在她身上,呼喘呼喘地压得她喘不过气,缓过来之后穿上裤子丢下钱逃一样地夺门而出。
许之蘅洗澡时,多摁了两泵的沐浴露,却仍觉得身上仍残留着男人的腋臭。
房间里全是那种味道,她不得不出去透气。
青子靠在自己那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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