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天听闻老帮主离世的噩耗开始,杨洪天的手下就一直在等着他回来。
老帮主今日起身的时候还好好的,中午也照常用了饭,可是等到午后就突然不行了。
哪怕有那位游神医在场,也无力回天。
尽管他们这一系等这天已经很久了,可偏偏老帮主走的时候,作为大弟子的杨洪天不在,所有事情都是翁明川做主的,可把这人给急坏了。
不等太阳下山,他就来到码头上引颈眺望,盼着舵主赶紧回来。
眼下见了人,手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没有想到船上的人却没有赶紧下来,而是做了一个十分奇怪的举动。
他错愕地看着原本已经靠岸的大船,再次破开了水面往后退去,一直退到江中,退回另外几只稍小的船中间才停下,然后放了几只小船下来,载着杨洪天跟他身边的几十人从江上驶向船坞。
夜风中,陈松意与游天跟在裴植身后看着这一幕。
裴植耳畔垂落下来的两缕白发被风吹动,军师的嘴角攀上笑容:“果然有鬼。”
游天闻言,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还用他说?自己的师侄不是早说了吗?
——要是没有鬼的话,他把他们两个拎上来看什么?
陈松意的目光锁定了江心的大船。
她有种直觉,藏在幕后的人就在那艘船上。
她目测了一下他们所站的地方跟船的距离。
自己飞不过去,但是小师叔可以。
游天做了跟她同样的举动,在黑暗中灵气流转的双眸锁定着大船的方向,跃跃欲试道:“不如我过去,一下把人擒住。”
“不要轻举妄动。”裴植告诫地看了他一眼,打消他的念头,“别忘了你俩闯下的名声还响得很,要是暴露了,就是直接给了官府向漕帮出手的理由。”
现在重要的是让潘帮主清晰认知问题,让漕帮鼎新革故,理清内部。
裴植收回告诫的目光,“总之不要打草惊蛇,其他事我自有安排。”
因为武力出众,所以喜欢走直线解决问题的小师叔这才按下了蠢蠢欲动的心。
他低下头,同裴植、陈松意一起看向往里走去的杨洪天。
漕帮总舵青壮八百,负责整个小镇的治安、
守卫和帮中运转事务。
杨洪天带了七八十人回来看上去不成什么气候——甚至这些人都没有全部从船上下来。
他一边步履匆匆地向前走去一边问跟在身旁的手下:“老爷子他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手下不及他高大腿也没他长一边小跑着跟上一边告诉他白日发生的事说得有些气喘。
当听到翁明川那小子一直大张旗鼓四处去找的神医游天来了杨洪天心里一突。
虽然阎先生把药给他的时候说过这药混在熏香里就算是神仙来了也看不出问题。
可是翁明川找的这个神医在传闻里本事很是夸张杨洪天担心会被他看出什么来。
然而他手下说“神医来的时候满城轰动翁明川好不容易把人带回总舵就遇到老帮主正在喝药。还没把脉老爷子就一口血吐了出来有游神医出手也没有用午后人就没了。负责抓药、煎药、送药的人都已经抓起来了正在拷问。”
听到这里杨洪天松了一口气这不是自己安排的人。
随即他又拧起了眉头既然不是自己那这又是帮里的谁起了别的心思?
——是老二还是老三?
漆黑的水面上倒映着灯笼惨白的光杨洪天只觉得周围都是敌人一双双眼睛藏在暗处都在伺机而动。
“幸好有阎先生在……”
这时他想起身后的大船上坐镇的阎修
看着前方传出哭声的灵堂杨洪天加快脚步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老爷子是白天没的到了傍晚灵堂就已经摆上了杨洪天上了台阶进了门越过那些披麻戴孝哭个不停的人来到老爷子的停灵处。
潘帮主走得突然这口棺材是临时置办的用的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棺木。
老爷子穿着寿衣躺在里面面孔青白。
杨洪天原本想上前去看师父最后一面可堂中一阵风吹过惨白的蜡烛火光被吹熄他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
人生天地间敬天地君亲师。
漕帮特有的制度让老爷子于他如师也如父他心存敬畏就怕师父死去之后看透一切找自己算账。
杨洪天握住了拳
头,转身从棺材前离开,像是怕走得慢了有什么东西会追上来。
回到外面,他才觉得好一些,又问自己的手下:“姓翁那小子在哪里?”
手下忙道:“在忠义厅!那些老家伙已经在那里待了一下午了,舵主你要赶快过去,在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把姓翁那小子推上帮主之位前,把大权夺过来!”
杨洪天面沉如水。
正主都还没到,他们就把戏台搭好开始演了?
本来今天这出戏是自己要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等师父一退自己就上位。
这些有问题、有异心的,阎先生带来的人会帮自己压住,等到明天,他就能把自己的支持者全都招过来,彻底把名分跟大义定下。
然后,他就可以带着漕帮向总督府投诚,带领漕帮走上前所未有的高度。
可是现在出了状况,竟被姓翁的那小子捷足先登!
这么好的机会,是人都不会放过,他肯定也会像自己一样去做的!
而且,他还有钱家那一脉支持,帮里那些老东西一定会动摇。
不行!杨洪天眼中怒火薄发,绝不能让翁明川得逞!
他快步朝着忠义厅冲去,把手下都甩在了身后。
一靠近忠义厅,就听见里面传出说话的声音。
杨洪天一把推开了门,看到厅中灯火通明。
伴随自己现身,总舵的那些老人都转头朝门口看了过来。
而翁明川那小子坐在最上首,也看了过来,这里俨然已经是一副以他为主的样子。
“洪天?你回来了。”
“去见过你师父没有?”
没有理会他们的话,杨洪天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额角青筋暴起。
见自己到来,翁明川倒是起了身,开口道:“大师伯——”
“不要叫我大师伯!”
杨洪天从门外跨了进来,当即向着他发难,“我没你这样的师侄!”
翁明川似乎被他镇住。
厅中的其他人也下意识地安静下来,看着他朝上首逼近。
杨洪天盯着他,如同一头猛兽,眼中有着血丝。
“我走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你不是大张旗鼓找神医吗?神医呢?!”
他说着张开手臂朝四处张望没有找到目标于是又直指面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该不会是你找的人把师父他老人家给害死的吧?!”
“洪天!”帮中老人起了身
听他提及老帮主之死翁明川的目光变得黯然了几分。
杨洪天心中冷笑接着道:“好就当没有关系——可是师父他老人家尸骨未寒你就在这里忙着窃取帮主之位又是什么意思?!”
“漕帮是师父建立起来的这个位置姓潘!每一个入漕帮的子弟拜在师父门下不管从前姓什么现在都姓潘而你翁明川姓什么?你的名字在潘家的家谱上吗?你不改姓有什么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
他的声音回荡在忠义厅里盛气凌人说出来的话仿佛无可辩驳。
在他面前这个气质沉稳、总是临危不乱的年轻人缄默着像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在杨洪天为自己占据了正统心中得意的时候一道少年的声音在厅中响起。
打扮得像个富贵小财主一样的钱明宗起了身声音嘹亮地道:“漕帮是大哥的爷爷、我爷爷跟三爷爷建立起来的三爷爷说过没有什么姓潘正统、姓旁的就不正统的。大师伯你要是这样说这个漕帮里就只有小师姑、大哥还有我才是正统这个位置应当由我们来坐才是名正言顺!”
“你——”
杨洪天转头瞪向他脸扭曲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来反击自己果然是居心叵测!
“明宗!”
翁明川神情不悦地看向弟弟“不准目无尊长这样跟大师伯说话。”
杨洪天毫不领情心中想道:“到这个时候了姓翁的小子还在玩这一套收买人心、巩固名声的把戏。”这里所有人都看不透他只有自己知道他的真面目。
在进忠义厅之前他还觉得阎先生带着那些士兵在船上压阵压迫感太强令他感到窒息。
毕竟这些人一动手就是要见血的。
可是现在他只觉得不让这些人见见血他们都不知道谁是正统谁是老大!
他冷笑起来站到了上首转身面向厅中众人:“所
以,你们就要站姓翁的跟姓钱的那一边,跟我来抢这个帮主之位吗?
因为方才小胖子的话,帮中老人确实有不少生出了动摇。
杨洪天在眼里,冷笑道:“那我不妨告诉你们,这个位置除了我,谁也坐不稳!州府之乱死了那么多大官,总督大人已经查到我们漕帮头上,正在清剿三义帮那些乱党余孽!一个处理不好,我们漕帮这数十年的基业可就都没了。
闻言,帮中老人都是一颤:“怎么会……
还有性情比较激烈的喊道:“不可能!三义帮之前都好好的,我们在总舵完全没有听说——
“那是因为我在外面奔走!是我在外面求爷爷告奶奶,求总督大人给我们一个机会!杨洪天狠狠地道,“让我们证明漕帮的清白,证明像三义帮的乱党那样不识好歹、跟官府作对的只是少数,我们漕帮大部分人都是安分守己,愿意为朝廷效力的!
他拔高声音镇住了他们,随即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指向翁明川,“漕帮基业,都是靠我这样的人扛起来的!我在外面拼死拼活给漕帮谋事,这小子在这里给外面那些人一些施舍、给你们一些好处,你们就想拥护他上位了?
“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除了我,谁也保不住漕帮!
“想跟那些乱党划清界限,就只有靠我带着你们向总督府投诚,让我们的子孙不用再当在江上讨生活的泥腿子,让漕帮得到更好的发展!
“你们要做的很简单,就只要听我的,让我接手漕帮,查清内部,把总督大人要的乱党都揪出来,得到他的封赏跟总督府的支持。
他一面激扬地说着,一面环视这些老人,“时代不一样了诸位,只凭我们自己是做不成什么大事的!你们这样半生奔波,不就是为了要下一代过更好的生活吗?支持我还是支持他——
杨洪天一拍自己的胸口,又指翁明川,“你们选吧!
看着厅中这些老人脸上犹豫动摇的脸色,见自己的一番演说彻底翻盘,把局势掌控在手中,杨洪天满意地笑了起来。
是吧?是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拿什么跟我斗?
——我到底还是证明了师父他老人家是错的,我才是对的!
厅中众人除了钱明宗
以外,心中的天平都在渐渐地倾向杨洪天。
虽然他说的跟漕帮一开始建立的初衷不一样,但老帮主已经死了,而从漕帮建立到现在,又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确实该有些新的变化才是。
翁明川看着这一幕,眼中浮现出了淡淡的失望。
他看向杨洪天,开口问道:“大师伯,你忘了漕帮建立之初,之所以没有依附官府,就是为了保有自己的独立性,更好地集合民间的力量,给运河上的百姓提供庇佑吗?”
杨洪天霍地看向他,随后大笑着摇起了头:“天真!你看看从前兄弟们过的是什么生活,跟了桓总督以后过的又是什么生活?谁还愿意回到从前?”
他心中已经充满把握,绝对没有人会反对自己。
只是他还以为翁明川是个多厉害的对手,结果只是个天真不已、不知通变的小子。
他真是白担心一番……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所以由你来接手漕帮,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杨洪天呼吸一窒,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门外。
见到站在那里的高大老人,他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师、师父……你——你——”
“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老爷子走了进来,虽然这样说着,但他眼里充斥的才是真正的失望。
他答应了裴植提出的计划,以死来试出那个自己下毒的人,结果试出的却是大弟子的这一面。
杨洪天犹自僵直,却听到身旁的年轻人拍了拍手。
然后,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就被五花大绑地押了进来,押着他的人手上还端着一碗药。
那小厮一见到他就挣扎起来,哪怕被堵住了嘴,也向他“呜呜”地发出声音。
杨洪天有些悚然,余光见到翁明川从旁边走了下去,站到了老人身边。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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