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村一共上百户人家,一夜之间全部死亡,整个村子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域。
尸体被一具具地抬出来,摆放在空地上,经过清点,一一核对。
县衙的人发现,这些全都是昨天来吃席的村民,从年龄到特征都对得上。
奇诡的是,这些尸体中没有孩童。
也就是说,趁着喜宴大肆屠杀的人特意放过了孩子。
只是他们找遍了七里村内外,也没有找到孩童的踪迹。
日上中天,何县令的额头渗出了密密的汗。
现在整个七里村里在活动的,都是县衙的人手。
他不光把衙役都召集过来了,而且把县里的民兵队伍也抽了过来。
整个村子死得连一个人都没剩下,只有那个逃到县衙来报案的是唯一的活口,而且还没醒。
为了尽快找出事情的真相,他只能派出了人手去附近搜寻,看有没有其他人听到了昨晚的动静。
七里村附近还有两个村,一个在七里村左侧,一个在右侧。
可惜的是,两个村跟这里都离得有些远,前去问话的官差问到的消息,只是他们知道昨天七里村办喜事,很热闹。
今天见县衙的官差一脸严肃地来自己的村子,两个村的村长甚至还不知道七里村发生了什么事。
在回答之后,他们还小心翼翼地询问,是不是有什么盗贼潜进来了。
太平年间跟战乱的时候不一样,最多就是盗贼流窜到他们村子里,偷盗一些东西。
“死了,整个村的人都死了。”这一趟无功而返的捕快也没有隐瞒。
“死……死了?!”
“嗯。”看了因自己的话而惊惧的村长一眼,捕快对他们说道,“你们这里离七里村近,这几日也要小心。”
这么诡异的作案方式,无差别屠杀整个村子,就怕这种凶徒杀死一村人还不够,还会把目标转向旁的地方。
得到提醒的村长头如捣蒜,表示这几日他们一定结集青壮,提高警惕。
这种能一口气灭掉一个村的,要么是绝世人屠,要么就是团伙作案了。
他们会留意这几日有没有可疑人物出现的。
而何县令这一边,最后是找到了住在七里村后山上的一户人家。
他们是离村子最近,又还活着的人。
一听到消息,何县令便亲自过去。
这户人家是猎户,唯一的男丁名叫罗大勇,也是七里村的村民。
他从小跟着他爹打猎,靠山吃山,没有功夫管田地,所以干脆把地卖了,带着母亲跟妻儿住到了跟村子有一段距离的后山上,没想到,这却让他们一家活了下来。
“大人。
何县令一来,原本在盘问罗大勇的捕头就自动让开了。
因为何县令到任的时候来过村子里,罗大勇也见过他。
所以见到县太爷来,这个汉子也没有过于恐慌。
何县令看了一眼他家的房子,房子建在后山上,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在夜晚的时候很难发现。
或许这也是他们昨晚逃过一劫的原因。
何县令收回目光,向着他问道:“县衙今天接到报案,七里村发生了血案,整个村子的人都在喜宴上被灭口。
罗大勇的妻儿在门后听着,害怕地瑟缩了一下。
何县令眼角余光见到了她的反应,继续道,“本县想知道,你们昨晚在山上听见什么动静没有。
罗大勇咽了口唾沫。
整个村的人都在喜宴上死光了,只有他们家没去,因此逃过一劫,对他来说压力也非常大。
他开口时声音有些颤抖:“回大人,昨天我进山打猎回来,睡得早。罗老爷嫁女,本来也是请了我家去的,只不过我老娘身体不好,我媳妇要照顾她,就她也没去。一开始我是听到了,下面很热闹,后来就睡死过去了……
他一旦睡得着,天塌下来都惊动不了他。
包括捕头在内,所有人都有些失望。
那就是什么也没听到了?
然而,罗大勇的妻子却声音极小地道:“我听见了……底下有惨叫。
她的话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什么时候?何县令看得出来她胆小,为了不给她过分的压力,只稍稍上前半步,向她确认,“持续了多久?
罗大勇的妻子抱着孩子,先看了丈夫一眼,才磕磕绊绊地道:“大勇睡着以后,我给孩子把尿……应该是亥时三刻,持续得不久,很多人……
亥时三刻
,众人默默听着这个时辰,这跟午作来验尸得出的死亡时间差不多。
他们的死就是在亥时左右,不到子时。
罗大勇的妻子在众人的注视下,又鼓足了勇气,接着说道,“我当时很害怕,回去推了推大勇,跟他说了……但他没有醒,外面也没声了。我也就只好把门窗关紧,带着孩子睡了。
罗大勇进山,一去就是两三日,打猎的时候歇在山里,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
所以他每次回家,一睡都要睡到第二天中午。
今天他还没起床,官差就上门了。
而众人也知道,昨天晚上就算是他醒着也不可能下去看。
因为他家里就只有老母幼子,还有柔弱的妻子。
罗大勇听完,已经为自己当时没有醒来、没有帮上忙而深深愧疚。
下面死的人里有他的叔伯兄弟,还有他一起长大的发小。
“大人……
“当然。何县令点了头,转身先走在了前面。
罗大勇让自己的妻儿回屋里去,照顾好老母,又锁好了院门,才跟着下山。
一进村子里,他就看到了满地的尸体,脸色立刻又白了几分。
这一张张没有生机的脸,都是先前还会跟他打招呼的亲人朋友。
可是现在,全都死了。
他跟着官差,一直来到了罗老爷的家,看到满地血腥的喜宴场地,被那股血腥气冲得想要作呕。
罗大勇的眼眶红了,力能搏虎的手臂颤抖了起来。
何县令一路观察着他,初步判断他对这场血案毫不知情,没有关系。
念头刚落,就见他霍地转过身,向着自己跪了下来,用力磕头:“求大人一定要找出凶手!让他们为七里村一百多户人家偿命!
“本县会的。何县令伸手扶了他一把,等他站直以后,才道,“关于那个从七里村逃出来,今日一早到县衙来报案的人,本县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
太平县的县丞姓钟,为人中庸,在太平县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七里村这样的灭村惨案。
在何县令带人去案发地勘察的时候,他在县衙里也没有闲着,亲自去看了那个逃出生
天前来报案的人。
与跟随成都太守薛清多年
县衙的人已经给这个浑身是血的青年擦洗过了换了一身衣服还有大夫前来给他把脉行针开了药现在就等着他醒来。
跟何县令一样钟县丞前来查看的时候也发现了此人出身行伍身上的武艺应该不俗。
他很希望何县令在七里村能找到什么线索也希望这个昏迷不醒的人能快点醒来说出更多的细节真相。
就在这时他听见外面的通报声是何县令回来了。
钟县丞立刻从床前转过了身看向门外透过屏风见到何县令的身影从外面进来然后绕过屏风走到了床榻前。
“大人。”钟县丞要向何县令行礼何县令只是一挥手就来到了床上昏迷的人面前。
“人还没醒?”
“没有。”钟县丞看着何大人的表情猜测着他在七里村是找到了什么线索就听何大人说道:“我问清了此人的身份。”
钟县丞精神一振听何县令说道:“他姓张名俊是罗老夫人娘家的外甥也是昨日成亲的新娘的表兄。七里村人人都知道他爱慕这个表妹罗老夫人在世的时候一直有让两家亲上加亲的念头。”
“表兄表妹……”
钟县丞在心里默念着在大齐表兄妹亲上加亲也是常有的事。
“罗老爷家财万贯又只有这一个女儿只要谁娶了她罗家的家产以后就能归他。”
何县令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床上昏迷的人。
一边是青梅竹马心爱的表妹另一边又是家财万贯财帛动人。
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都归于另一个人这世上只要是人都不会甘心。
“所以他才会请假都要从军营里回来回七里村参加这场喜宴。”
钟县丞一惊:“大人是说……!”
看似是逃出生天的报案者实际上他才是凶手?
何县令目光沉沉:“我向七里村后住着的猎户罗大勇问起了张俊这个人他逞凶好斗在参军之前谁敢对罗家小姐表现出好感都会被他暴打羞辱。
“就是因为
这样,差点闹出了人命,所以张家才把他扔去了军营,让他的家中长辈看管。
“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难道他去了军营几年,就能够脱胎换骨,从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吗?不可能。
所以这个案子不管怎么看,都只有这一个答案。
他就是凶手,是行凶之后刻意逃出来报案,混淆官府的视线。
但钟县丞心中却觉得事有蹊跷,真的是这样吗?
没有证据,也没有直接的目击证人,就这样把他当成杀人凶手关押起来,这不像是何大人一贯的作风。
何县令最终叹了一口气,道:“放出风声去,这案子的凶手就是他了,先把他关起来,等到他恢复神智之后再升堂审理。
钟县丞一听到何县令这句话,就知道大人是另有打算。
毕竟眼前这个逃出来的张俊是唯一的线索,现场如此奇诡,如果犯下血案的人不放心这唯一的活口,要来杀他灭口,那县衙的监牢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就同那个被夫家冤枉毒害婆母的妇人一样,把她收监是对她的保护。
“我这就去安排。
不过走了两步,想起方才何县令说的床上躺着的这家伙是守备军的人,他顿时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何县令站在床榻前,还在看着这件血案唯一活着的线索,听钟县丞问道:“大人,这个张俊在守备军里的职位……
“是个十将。
这就是何县令觉得最头疼的地方了,收押他的话,跟当地守备军一定会起冲突。
不过冲突就冲突吧,何县令挥了挥手,让钟县丞不必担心,“他们若是来要人,就让他们给本县一个答案,如果不是他,真正的凶手又会是谁。
钟县丞瞬间了然,借用守备军的力量加大搜索范围,来彻查这件诡案,这才是何大人的第二重目的。
他不愧是从薛太守手下出来的人,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把不利条件扭转成对自己有利的局面,一石二鸟,一箭双雕,果然厉害。-
七里村血案轰动太平县,唯一逃出生天前来县衙报案的张俊被认为是凶手,关押到县衙大牢。
大牢里每一个囚犯都看着他躺在担架上被抬了进来
,关进了东边的其中一座牢房。
牢房里的犯人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张俊在昏迷中都要带上枷锁,就对这个人产生了好奇。
“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那边都是手上沾了人命的,他被关进来肯定也是杀了人呗。
“都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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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样一吓,大牢里总算安静下来。
把张俊抬进那间空着的牢房以后,他们锁上了门,然后增加了牢房里的人手。
张俊左右的两间牢房关着的犯人贴着栏杆,把这人从进来到被关起的全程收在了眼底。
而在他对面的牢房,那个被关起来的妇人却是不受外物打扰,一心供奉着自己心中的菩萨。
变得安静下来的牢房中,只有狱卒走动偶尔发出的声音。
吃午饭的时候,被送进来的张俊依然没有醒。
直到下午,从监牢的气窗上投下来的光线夹角逐渐变小,他才睁开了眼睛。
睁眼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短暂地空白了一瞬,随即眼前的血色又蔓延上来。
血血血,到处都是血。
红烛扭曲、燃烧,喜堂变成修罗地狱。
他的神色也随之变得疯狂扭曲起来,手脚上戴着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声响。
同一时间,在他牢房左右等着他醒来、想要跟这个新来的狱友说话的囚犯也开始制造出了动静——
“沅君,沅君……我不是故意要杀你的,沅君!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啊啊啊……!!
左侧传来这个男人嘶吼的声音,伴随着他用头“咣咣地撞墙。
跟关在对面的那个女子正好相反,他是殴打妻子施暴者。
只不过他把自己的妻子打死了。
本来他的家里也一样,想要把这件事情掩盖过去。
结果因为他打妻子的时候,隔壁邻居出来相劝,被他失手打残了。
所以这件案子才被捅到了县里。
何县令也在查明案情之后将他收押。
而此人一开始毫不悔改,直到几日前,一到这个时候,他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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