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体结构进度表计划本周完成18层钢筋绑扎+模板支设，由于18层属于高空作业面，相比于低层常规检查内容，还多出了“垂直运输安全”和“高空作业防护”两个着重关注点。温幼梨第一次来没什么经验，韩铮就让她暂时跟在后面学习观察。
一行人先核查项目进度，确认实际进展匹配计划，接着进行质量检查。
这时候温温被叫到前面，韩铮递给她几张图纸，招手叫工程师过来。
“刘工去跟温温一起看看钢筋工程质量。温温不明白的只管问这个叔叔，发现问题及时汇报，有疑点也汇报，去吧。”
温幼梨接过图纸，心头茫然，强作镇定地“哦”了声跟工程师往外走。
离开检查队伍，她立刻就懵了，低头看看手里的图纸，跟小时候头一次学法语一个感觉。
Φ在工程图纸里表示直径她大概知道，但是角标上的n、e分别又是什么，φ8@100又是什么，1-1剖面图是什么，她一概不清楚。
只好走过去问工程师。
好在工程师很有耐心，说话也挺风趣，三言两语解释了概念，又拿着卷尺带她现场逐项核对，温幼梨理解得很快，没一会儿就能自己拿着卷尺上手去丈量查看了。
就是搞得有点灰头土脸。
工程师看不下去，没见过谁家干干净净的小姑娘在施工现场待这么长时间干这么累，况且这还是韩总的外甥女，他立刻就要接替，被温幼梨拒绝了。
“没关系。”
她蹲在地面附近的梁端低头查锚固，感觉看不到只好半跪下去，没注意膝盖沾上了灰扑扑的尘灰沙砾，再低头，这才看清楚钢筋末端的位置和长度。
确保无问题，她又起身，抿唇防止吞到空气里的沙子。
原来这就是父亲生前打造的商业帝国的根基，不同于平日接触的光鲜亮丽安静宜人，现实赤/裸裸灰扑扑，机器轰鸣，尘土粗糙，不仅要风吹日晒，还要登高跪低，接受生理和心理的双重考验。
温幼梨目光落在图纸上，闭了闭眼，长长地、无声地吐出口气。
花了很久才检查完毕，去跟舅舅汇报，她规规矩矩开口：“韩总。”
韩铮那边进度也刚好结束，闻声回头，顺手把项目材料递给经理，擦了擦手，“说吧。”
温幼梨按检查顺序一一说明情况。
韩铮点点头，“确定没问题？”
温幼梨迟疑了一下，她经验欠缺，这种情况不敢百分百确定。
韩铮也不再追问，示意其余人不必跟着，领着温温上刚才检查过的部分抽查。
“保护层超标，这里。”韩铮收起卷尺，指关节敲了敲板保护层，“比规范要求多出15mm。”
温幼梨连忙记下。
“还有这里，”韩铮看了眼温幼梨，“焊缝长度只有8个d，图纸上怎么说的？”
“这……”温幼梨翻出图纸看了眼，“规范要求10d。”
她声音不大，没几分钟就被找出一堆检查失误的地方，虽然都是细节问题，但也足够她失去底气了。
“行了。”韩铮随手把卷尺递给她，三两下拍掉手心灰尘，“头一次难免出差错，安全无小事，今后可得注意了。”
温幼梨有点丧气地点点头。
两人回到检查队伍，韩铮就着刚发现的问题立刻向项目经理等人下达了指令：“刚才发现的这些问题，马上整改，明天上午我要看到整改报告。”
经理擦着汗应了。
这只是一次常规巡查，因此没有花太长时间，重点区域走访完，韩铮针对发现的细节问题又跟项目经理明确了整改方向，一切做完，已经快中午了。
温幼梨浑身脏兮兮的，碎发黏在额头上，原本风吹得她有点冷，现在后背倒是冒出了细汗。
反观韩铮，跟刚来时没什么两样，司机为他拉开车门，两人一前一后坐了进去。
温幼梨往后座一靠，想闭上眼睛，但舅舅还在旁边，她又坐起来，努力把后背挺直。
“饿了吧？”韩铮用手机给人发完文件，边按灭装回口袋边偏脸看温幼梨，“跟舅舅去吃饭？就去你以前喜欢的那家川菜馆？”
确实饿了，忙活一上午。温幼梨没精打采，又不想让舅舅以为自己受不了挫吃不了苦，努力摆出一副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的样子，“好。”
她那点小心思怎么能瞒过韩铮的眼睛，男人瞧她一眼，“不高兴了？”
温幼梨摇摇头，“没有，就是感觉自己……”
“感觉自己太年轻了，经验不足，喜欢把事情理想化，碰到点挫折就陷入情绪。”
男人替她接下没说完的话，靠回后座，语气宽和：“这都不算什么。”
温幼梨肩膀一松，干脆不装了，“哦。”
男人靠在座椅里，看着自己外甥女垂头丧气的后脑勺，小孩子似的，一丁点事天就塌了。
他不再打击她，语气一转：“今天表现不错。”
温幼梨扭头看他。
“没叫苦叫累，能蹲下去干活，这挺好，像咱们家的人。”
女孩视线转过来，韩铮又说：“不过，你今天的最大的问题，不在于看不懂图纸，而是不知道什么是‘标准’。你以为量对了尺寸就叫合格，但在舅舅这里，差一毫米都不行。安全和质量，没有‘差不多’。”
温幼梨老老实实点头。
“舅舅为什么让你去查，又为什么亲自抽查？就是想告诉你，以后你坐在办公室里听汇报，要想到下面报上来的‘没问题’，可能就是像你今天觉得的‘没问题’一样。”
温幼梨心里微微一动。原来舅舅已经知道了她最近的动向，是听妈妈说的吗？
韩铮语重心长，目光沉沉落在温幼梨脸上，“做决策的人，心里必须有一杆比所有人都更精确的秤。回头好好想想，如果这个项目是你负责，除了工程质量，你还要盯紧哪三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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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初降。
温幼梨刚泡完澡，裹着毛绒绒的睡衣趴在床上，长发柔顺披散，小脸侧贴着柔软被褥等着视频接通。
现在法国应该是下午两点多，那边已经进入冬令时，不知道周乾燊在做什么。
会不会在忙呢？
说不定在开会，为创新展览做准备。
他在法国也会跟在中国一样吗？
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那是什么样子呢？
温幼梨思绪飘出很远，直到上下眼皮打架视频也没接通，最后手机自动挂断，屏幕熄灭了。
她一头扎进被窝，抱着枕头昏昏沉沉睡着了。
保姆从外面路过，房间门没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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