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上巳节。
一大早,张挽就被拽起来洁身沐浴。
浴房中,晴山蓝交领长袍整齐叠在一旁,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散着阵阵荷香,张挽讶然,“这个季节哪来的荷花?”
阿月正在替她试水温,闻言莞尔一笑,“太子良娣差人送来了夏时莲香散,让主子今日洗濯祓除,去宿垢疢。”
沐浴完毕,任飞早就等在外院花厅。
他今日身着花青色银线绣回纹长袍,腰系竹节玉佩,头戴青玉冠,朗目疏眉,丰姿秀挺,皎若风尘外物。
张挽眼前一亮,鼻尖嗅到若有若无的木质香,嘴角划过坏笑,“小郎今日也熏了香。”
任飞一脸嫌弃地甩甩宽袖,“是啊,也不知道那群文人怎受的了的,真真损我男儿气概。”
张挽摇摇手指,脑袋也学着酸儒晃起来,“非也非也,男儿熏点香也挺好,显得有品位。”
“真的呀。”任飞凑近,眉眼俱是柔情,“阿婉,今日秦淮边有百戏,我带你去看。”
拐出乌衣巷,便至秦淮边。
穿城而过的秦淮水穿梭十里,冲走六朝多少金粉往昔。
张挽走在一千年前的青石街道,望见秦淮两岸,熙熙攘攘,内心震动。
这些都不再是历史书中生硬的文字,也不是死气沉沉的画卷,它是生命,它活生生地展现在眼前,风拂水动,人声鼎沸,嬉笑怒骂,生机勃勃。
淮河边,男女皆敷粉描眉,头戴绢花,行动间扬起宽袖长衫,临水照人,风姿翩翩。
石桥下,杂技艺人奋力表演,吞刀吐火,俳优杯舞,获得满堂喝彩。
张挽绕过人群跑到河边,扒着石栏目不转睛。
“任飞,快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秦淮漾起水波,不知艺人用了什么技法,水花开始飞溅,片刻一只比目鱼出现在水中嬉戏,它一会翻腾跳跃,一会儿静静地吐水,霎那间,水烟如墨,比目鱼化作八丈黄龙冲出水面,祥云缭绕,让人叹为观止。
任飞低头痴痴看着张挽,见她红唇微张,美眸含笑,心中也跟着欢喜起来,“这是鱼龙漫衍之伎,每年最受大家欢迎。”
“真牛。”张挽看迷了眼睛,百戏比起现代杂技不遑多让,甚至技高一筹。
不知何时,华灯初上,水边丽人放起了河灯,一盏盏化作天上星光,带着美好的愿景,随着秦淮河流向远方。
任飞环顾四周,无意间瞥到陈胤、陈深等人朝他们的方向走来,他眉头轻佻,仅一瞬便拉着张挽跑到河边,将她推进画舫。
画舫上的琴师与歌女本在说笑,瞧着猝不及防登船的两位公子,对视一眼后掩袖偷笑。
那花青色宽袖下,二位公子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哩。
入幕何来敷粉郎,居然容色似龙阳。
船桨推开水波,画舫向河心荡去,张挽还未缓过神,手仍旧紧紧拉着任飞,“你这么想游湖?”
任飞心虚地看向窗外,生怕她刨根问底瞧出什么异样,“你瞧。”
画舫行至河心转头向东,漾开的波浪掀起盏盏河灯,仿若跃动在水中的星光。秦淮两岸,灯火阑珊,伎人穿着华丽的服饰或歌或舞,令人目眩。
花灯如山,香车宝盖,张挽直愣愣地欣赏着,看着艺人吐出的火舌划亮整个夜空,她忍不住惊呼。
美人在看风景,有人在看欣赏风景的美人。
任飞脑海中充斥着掌心的那双柔荑,他的指节僵硬着一动不动,生怕惊动了心上人将手抽去。
他一边祈祷着掌心莫要出汗,一边鼓起勇气假装无事发生,“阿婉,假如有一天你恢复身份,你会像其他女娘一般,找个郎君成婚吗?”
张挽仍旧沉浸在火树银花中,不以为意道,“那是自然。”
任飞心跳漏了一拍,他努力克制悸动,声音变得低沉,继续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张挽转头抽回手摸着下巴,眸中流光一转,语气透着狡黠,“不知道,但相貌肯定要如你一般俊俏。”
说完,她继续将目光落到夜市千灯中。
掌心变得空落,任飞的心也随着下坠,可又在那一句郎君容貌要似他中,涌出蜜般的甜。
他缓缓张开臂膀在身后虚无地揽住她,拳头因克制而浮现青筋,他低头,唇角挂着腼腆的笑,丝丝缕缕爬上眉头。
琴师与歌女相视一笑。
刚及冠的郎君情窦初开,怦然心动。
琴声变得悠扬,一首春江花月夜跃然指尖,歌女和着不知名的小词,吴侬软语,萦绕在这甜腻缱绻的月夜。
秦淮河两岸突然放起烟火,让夜空瞬间绚烂,河水倒映坠落的火光,似乎整个世界都被璀璨环绕。
张挽迷醉于这太平盛景,心中逐渐涌上失落。
她知道,绚烂过后,就是黑暗。
蛰伏在暗处中的猛兽早已耐心告罄。
上巳节过后,陈叔坚一道奏折将张挽告上御前,弹劾她贪污赈灾银,私自滥杀朝廷命官。
张挽怎么也没想到,发难得不是江总,而是仅有几面之缘的长沙王陈叔坚。
陈叔坚递上罪状,言辞灼灼,“陛下,张挽赈灾江州私自毒杀一州太守,这是验尸记录和相关人证供词。”
陈宣帝随意翻看几张,神色不变,“张挽,你有什么要说的?”
张挽故作无知,“臣刚到江州,程家就已经发丧,怎会是臣毒杀?那时臣还在路上呢。”
“杀人当然不会由张大人亲自动手。”
张挽眼睛微眯,第一次正式打量这位长沙王。
他长相普通,人也低调,平时淹没在一群年轻的郡王里,泯然众人。
却没想到咬人的狗不叫,他很一般,一般的令人生厌。
“王爷手持证据说臣杀人,言辞凿凿,不知这些证据到底是什么?”
陈叔坚不屑地轻哼,“张大人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你买通江州书吏朱时,与他勾结毒杀程太守,贪污赈灾银,当时寻阳皆有传言,传的就是你张大人私自挪用赈灾银,”说着,他话锋一转,挑衅一笑,“不知江远之死有没有大人手笔?”
“王爷,此事不可妄下定论,我儿是失足落水而亡,”江总上前一步,神情犹豫不决,“只是,我儿曾经给臣送过一封信,信中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宣帝挥手,“但讲无妨。”
江总拱手应是,语气淡淡,“我儿曾在信中提及,说张大人曾连夜搬运赈灾银。”
闻言,陈叔坚立马接过话,变得咄咄逼人,“所以江远是发现了你见不得人的勾当才被狠心灭口,你又怕事情败露将他伪造成失足落水。”
张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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