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九月中旬。
南城天气炎热。
这天太阳高挂,万里无云,风也没的一丝。
日头晒得跟白开水一样烫人,直直地刺进窗内,简直要把人融化,这份势头直到傍晚才有所好转。
下午六点,颜妄精疲力尽地从地铁站口钻出来,扫码电瓶车,一路风风火火,披着晚霞回了家。
筒子楼位于老城区中心,周边许多长街短巷,从底下路过,能闻到家家户户飘出来的饭菜香。
这扇窗前晒着红内裤人家的晚饭是油爆大虾,那一扇摆满盆栽的窗户今晚吃红烧排骨;有户人家过生日,气球卡在窗栅栏处,孩子们嚷着要分蛋糕。
一切都与颜妄无关。
她的晚饭不是加0.1元就送肉肠小饮料的预制菜外卖,就是速冻饺子下锅凑合。
今晚吃的就是饺子,荠菜馅的。
等颜妄收拾完厨房,洗澡出来,还没怎么享受,天就已经黑了,留给她的时间所剩无几。
夜幕深沉,电视机发出的淡淡幽光打亮了这个5平米的小客厅。
颜妄取下脖子上的毛巾,擦干头发,将毛巾甩到沙发扶手上。落地风扇开到三档,室内黏黏糊糊的空气瞬间变得清爽怡人。
她身上挂着宽松的旧短袖,下半身大裤衩,撕开一包辣条,懒懒地瘫在了沙发上,心不在焉地听着电视。
一连好几天加班,身体明明已经进入强弓之末的状态,大脑皮层仍然兴奋地活动着。
电视此时正播放着《黄金大乐逗》,是涵盖小品、脱口秀、相声、杂耍等样式的喜剧竞演节目,每天晚八点播出,在全国各地都有着超高收视率。
也是颜妄唯一一个可以不用脑子观看,全程跟着傻乐放松的节目。
可惜今天竞演的作品都不怎么搞笑。
无论是还在玩十年前烂梗的脱口秀,还是强行包饺子环节的小品,都尬得让人脚趾抓地,抠出三室一厅。
颜妄一张脸被荧屏照得死白,眉眼苍郁。
她面无表情的看电视,右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时不时往嘴里喂辣条,沾满油的嘴红彤彤的。
大概是相声抖完第二个包袱的时候,颜妄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去拿遥控器换台,兀的看见左腿上突然多出来一只青紫色的手。
这只手奇大无比,关节分明,铁骨铮铮,黑色指甲尖长,血迹斑斑。
手腕上不少皮蜕到一半,要脱不脱地挂在边缘,好似白色苔藓,其他已褪皮的部分倒是露出一块粉嫩的新皮肤。
覆在她腿上的手看着骇人,实际并没有重量,指尖还穿过了她的膝盖。
颜妄起身动作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越过那只手,拿起遥控器,把声音调小了些。
演到贯口部分,相声演员报菜名,一口气不停歇,情绪越讲越激昂,念得直脸红脖子粗。
台下陆续响起掌声。
颜妄的心思已全然不在电视上了。
她喉头滚动了一下,透过余光,瞧见身旁原本空着的位置坐着一个陌生人。
那人一身黑长裙,一头密不透风的长发贴在脸颊两侧,直垂到大腿,显得脸部又瘦又长。
脸上的眼窝深陷,眼眶里的瞳孔缩成针孔大小,眼白暴露在空气中,几乎是要鼓出来了,正毫不掩饰的、死死地盯着自己看。
两人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颜妄右手按在了沙发上,那人的手就按在了颜妄的腿上。
她拿遥控器,它的左手也微微伸空。要换个熟人做出这番动作,颜妄没准会笑眯眯地打趣一句:学人精啊。
可惜他们一点都不熟。
如果忽略掉对方狰狞的面孔,两人之间的氛围看起来还怪和谐的。
从外形来说,颜妄很难断定它是男人还是女人。反正看着就不像活人。
它很高,也很瘦,全身肌肤呈青紫色,一脸凶相。可能是个身材高大的女人,也可能是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身上几乎没有几两肉。
它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颜妄,慢慢的,把脸贴近了。近到两张脸只剩几厘米。
颜妄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先把脸凑过去的,还是它先凑过来——亦或是,两人在相互凑近。
一股凉飕飕的风拂过颜妄的颈间,不知是那人的呼气,还是风扇送来的风。
颜妄几乎能瞥见对方脸上的痤疮,尖牙上的顽污,还有那阴恻恻的鹰钩鼻,以及快咧到耳后根的嘴角。
颜妄没做反应。
她保持僵硬的坐姿,一动不动,斜看着的眼珠子回归正位,紧盯电视,仿佛相声演到了最爱看的桥段,让她赶忙停下手中的事。
电视上,肥头大耳的相声演员一溜子报完菜名,深吸一口气,张嘴,地道的京片子:“嘿,您猜怎么着?”
捧哏的立马接上:“怎么着?”
他拍下案板:“盖了帽了!”
捧哏的竖起大拇指:“好极了。”
台下掌声雷动,电视台批发的不走心的罐头笑声响起。
颜妄也跟着哈哈大笑。她笑得很夸张,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像这样“开怀大笑”了。
生理泪水从眼角溢出,她低头拭去,起身时自言自语:“我的妈,笑得人想拉屎。”
为了开个灯,顺带上了个厕所。
走过拐角,颜妄能感觉得到那人还在盯着自己。她后背没长眼睛,但就是感觉得到——她走到,它的脸就转到哪,一如前两天的样子。
现在那道视线越来越远,它在往后退。
等颜妄上完厕所出来时,它已经退到了阳台那儿,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剩下两个眼白浮在半空中,视线直勾勾的,好似两团白火。
颜妄顿觉头痛。
看来今晚又得开着灯,在沙发上凑合了。
她可不想回卧室。
昨晚她试着在卧室开灯睡觉,脑袋刚钻进被子里,还没闭眼,就看见膝盖深处的幽暗中慢慢地探出一张青紫斑驳的脸来。
颜妄瞬间从床上弹起来,大喊着好热啊,冲回客厅顺便不忘将门堵上。
后边电灯一亮,电视一开就是一宿,她在沙发上睡得浑浑噩噩,还梦到了鬼压床。
白天起来没精神,错过地铁,坐下一班车导致迟到,开早会挨领导一顿训。
【梦见鬼压床怎么办?】
在搜索栏里敲完字,颜妄按下回车按钮。
网页刷新,跳出来周公解梦和网络问诊,内容解释大多跟人本身有关,是内因。
由于人的压力过大,内心焦虑和神经衰弱就会造成鬼压床的现象,缓解的方法是尝试改善睡眠环境、补充维生素。
颜妄觉得她这个是外因——阳台那位给她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
她绝对是被鬼缠身。
早在两天前,她还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不过,自打屋里出现了这么个邪门的玩意儿,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得抽空找个时间进庙里拜拜,或者上哪个道观拿点符回来。
但这个念头始终回荡在脑海里,没来得及实施。
该死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
忙得人完全抽不出身——要求没完没了、总是改来改去的客户;一脸知心家人样,实则佛口蛇心的领导,这些都比鬼难缠。
于是她靠着过硬的心理素质跟这位“房客”在同个屋檐下住了两天,倒也不是心大,而是隐隐约约察觉出来丝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东西铆足了劲地想跟自己互动,肯定没安好心,一肚子坏水。
于是,出于直觉,这家伙越试图引起颜妄注意,颜妄便越要装作没看见。
她发现只要自己不搭理它,这玩意儿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不然,早在它出现的第一天,自己就差不多凉了。
而今天它除了偷窥,竟还学起动作。
今早颜妄刷牙,这家伙就在旁边有模有样的,拿根透明牙刷上下翻动,乐得颜妄一口泡沫水呲出来,穿过了女人的灵体,倒是浇湿了对方的鞋袜。
看这家伙透明得还不彻底,使她更乐了。
但颜妄始终很疑惑,它为什么选上她?
难道是因为她每天上班产生的负能量太多了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颜妄左思右想,脑袋里终于冒出一件事来。
大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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