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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2-08号证物

小说:

戴着镣铐舞蹈

作者:

沈雁

分类:

古典言情

《戴着镣铐舞蹈》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案件编号D200002041503,2-08号证物]

名称:东方出版社的回信

数量:1

特征:证物包含本案嫌疑人孙某某向东方出版社投稿、被退回的未发表的小说稿件《墙》,以及东方出版社编辑王某的回信。

备注:证物于本案嫌疑人孙某某家中被发现。据调查,本案嫌疑人孙某某于1997年4月至2000年2月间,向全国至少二十七家出版社投稿了自己的小说《墙》,均遭到拒稿。其中只有东方出版社予以回信。

提交人:孔孝贤

受案民警:孔孝贤

提交时间:2000年2月17日

……

尊敬的东方出版社主编:

您好!

我叫秋实,一位来自南方小城羊城的青年笔者。

从初中一年级开始我就怀揣着文学梦开始进行创作。起初创作的动力来源于读了语文课本上的名家名篇后,沉醉于作家们绝妙的表达和书中描绘的精彩的虚构世界,不由自主想要进行模仿、再创造。后来我开始逐渐沉迷于用自己的笔创造一个个自己想象出来的人物,沉迷于创作所带给我的无与伦比的快乐。

我幻想自己是女娲或者上帝,赋予笔下人物以生命,设定他们的性格,安排他们的命运,掌控他们的悲喜……我梦想自己能够成为一位真正的作家。

读高中的时候语文老师给我们讲司马迁的名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这是我理解中真正作家的模样。我总是忧心忡忡,觉得自己距离“成一家之言”实在太过遥远,又唯恐自己倘若不勤奋写作,迈出努力的步伐,就永远也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

好在提笔开始写作整整十年之后,在累积了几十万字的废稿之后,我终于创作出了令自己较满意的作品,希望能够借此迈出实现作家梦的第一步。

在此为您简单介绍一下我的作品:这是一部小说,名叫《墙》。故事发生在70年代的美国旧金山,贫民窟里生活着一位穷困潦倒的写书人阿比盖尔·道格拉斯,他每天的日常是苟延残喘地生活,以及记录道听途说的故事作为写作素材。来找他倾诉自己的故事的通常都是生活失意的小人物,在对方讲述故事时,他们中间隔着一堵墙,谁也看不见谁,谁也不知道墙对面正在说话的是什么人。主人公阿比盖尔坐在墙边旁听着这些或悲惨或五味杂陈的故事,而读者站在阿比盖尔的视角,以第三者的角度体味人世间的酸甜苦辣。

以下是我历时两年,可以说殚精竭虑创作出的小说《墙》的部分稿件,均未公开发表过,不当之处敬请您指点批评。如果能有一点闪光点被您看中,愿意出版这本书,或者有机会在贵社出版的杂志上连载发表,恳请您与我联系。

如果您认为我在写作上哪个方面仍有所欠缺,或者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恳请您给予建议,这将对我在写作道路上的探索有莫大帮助,感激不尽!

……

《墙》

作者:秋实

[第一章:画画的女清洁工]

阿比盖尔·道格拉斯和往常一样去伟大的慈善家们提供的免费餐车那里领到了今天的晚餐——一块夹了两片发黄生菜的汉堡和一盒过期十天的牛奶。

皮尔斯像一头牛虻一样在餐车后面忙碌,把食物打包装进塑料袋递给阿比盖尔:“道格拉斯,你真该去找一份工作!你瞧,我本来和你一样整天游手好闲,但现在,虽然每天的工资只有四美元,但感谢上帝,我拥有了一份工作。”他在胸前快速画了一个十字。

阿比盖尔摇了摇头,拿着食物走开了。

老伙计还在背后喋喋不休:“道格拉斯,别再写你那永远也出版不了的书啦!瞧瞧你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还有胡子,上帝啊,你多久没有剃胡子了?我当初认识你的时候你可是个干净体面的大学生呢!”

阿比盖尔像捉起头皮上一只虱子一样把这些话扔到身后。

他提着今天的晚餐沿着弗林德斯街一直向东走到一堵灰色的墙前,在一把靠墙的长椅上坐下。现在是太平洋时间晚上7点46分——从这个角度刚好能够看到渡轮大楼广场的钟楼,白色的塔身在黑夜里像是一把倒插在地上的巨大西洋剑。

11月中旬的旧金山已经刮起寒风,皮尔斯在餐车上加热过的汉堡已经迅速冷掉了,阿比盖尔不用吃就能熟练地想象出咀嚼起来是什么恶心的味道,像嚼一大块发硬的橡皮一样,过期的廉价牛奶则和猫尿的味道差不多。

阿比盖尔拆开汉堡的包装袋,把吸管从牛奶盒子上拆下来插进去,随手放在长椅的把手上,胡乱嘟囔了句“感谢上帝赐给我们的食物,阿门”后开始享用今天的晚餐。

当他把吃完的包装袋扔进几步以外的垃圾桶的时候,渡轮大楼广场上钟楼的大钟刚好被敲响了:“当——当——当——”

阿比盖尔回到长椅上坐下,长椅后的灰墙离地面10英寸的地方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因为藏在长椅后面,几乎没有人会发现它。现在,灰墙上的小洞后面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你好,请问……听说、听说晚上八点这里会有人等着听故事,请问、有人吗?”

“有的,”阿比盖尔回答,“你的故事是什么?”

“先生,呃,听说可以不说出自己的名字?”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上了年纪,一个常年不断辛苦劳作、忍受了许多苦难的女人的声音。

“是的,女士。”

“哦,好,那我就放心了……”墙对面的声音说,“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才来这里的,我实在找不到人说这些话,又实在想要找人倾诉,要不然我恐怕要憋坏了。听珍妮弗说有洞的灰墙对面会有人耐心地听陌生人说话,我才来这里的……哦,珍妮弗是我的同事。我是一位清洁工,在杰克逊街的一栋大楼里工作,最近周围所有人都说我是怪物,我的丈夫甚至说我是吸血鬼……抱歉,先生,这个开头是不是很无聊?”

“女士,我听过太多无聊的故事,相信我,这绝对不是最无聊的开头。”阿比盖尔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让我想想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从故事的开头说起通常是最好的选择,女士。”

“是的是的,从最开头开始说起……”这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开始了自己的叙述:“我出生在密苏里州杰佛逊市的贫民窟,父亲是小镇上出了名的酒鬼,母亲是年轻不懂事的时候被他骗来的妓女。我的童年没什么值得说的,可能整个美国百分之八十出生在贫民窟的女孩都和我有差不多的经历:不工作只知道喝酒、喝醉了就会打妻子和孩子的父亲,辛苦工作却仍然被丈夫打骂、最后忍无可忍丢下孩子逃离这个家的母亲,完美遗传了父亲的基因、同样无所事事只知道在街上游荡的哥哥……是不是确实没什么值得说的?这次我可以肯定,先生,这绝对是最无聊的故事开头。

“说回‘怪物’,其实我不是第一次被别人叫‘怪物’,很小的时候,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就有人这么叫我了。

“第一个叫我‘怪物’的人是邻居家的儿子威廉姆。他的父母和我父母是差不多的货色,总之,因为贫穷和父母的不负责任,我们两个到了八岁依然没有上学,又没有人管,于是我们只好整天在街上瞎晃,企图能遇到什么好心人能施舍给我们一些食物,哪怕一点也好。

“那天阳光特别好——哪怕已经四十年过去了,直到现在我还是能清晰地记得那天灿烂的阳光,整个杰佛逊市都好像被过于明亮的阳光照得发白了。那天我和威廉姆照旧带着脸上被昨晚喝醉酒的父亲扇出的巴掌印,离开弥漫着臭熏熏的酒气和母亲痛哭声的家,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在路过卡斯楚街的时候,发现街上居然出现了一个新面孔——一个架着画板,调色盘里全是五颜六色的颜料的年轻人,他衣服上沾着层层叠叠、有新有旧的颜料,黄褐色的头发胡乱扎在脑袋后面,总之,就是那种典型的艺术家气质。

“当我们看到这位年轻的画家的时候,他正表情严肃地拿着画笔在画纸上挥舞,表情严肃得就像面对的是胜利女神像和凯旋门,又或者是巴黎圣母院的教堂,而不是一条常年混迹着酒鬼和妓女,地上到处流淌着污水、垃圾、烟头和酒瓶的街道。

“抱歉先生,我没读过几年书,可能讲得不够清楚,总而言之,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脸上能出现那样专注、那样圣洁——是的我当时发自内心地觉得那位年轻画家的表情是那样的圣洁,远比礼拜天母亲带我和哥哥去做礼拜的教堂的神父表情要圣洁得多。如果现在的我再见到那位年轻的画家,也许不会有这样的感受,但那时我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八岁小女孩,之前我在周围人脸上见到的最专注的神情也许就是我父亲喝酒时的样子。所以不可避免的,我被那位年轻画家挥洒颜料时的神情深深吸引住了。

“而他画的那幅画,又是那么——那么的美。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在我眼中那么肮脏、下流、不堪入目的卡斯楚街,在画笔之下居然会变成完全不同的样子。我现在其实已经记不大清那幅画的样子了,只记得画的主要色调是绿色,大块大块深深浅浅的绿,因为那时候是夏天,画家把整条卡斯楚街都画成了绿色。我直到现在所能清楚记得的是,那时第一次感受到绘画的魅力时那种直击头顶的震惊和狂喜。

“那天我站在画家旁边看他作画,从清晨天刚刚亮到卡斯楚街最著名的恶棍都回家睡觉去了。那位年轻画家本来想卖掉几幅画赚钱,可是没想到贫穷的杰佛逊人忙着喝酒、招妓和劳作,会欣赏他的画作的只有一个瘦小的小女孩。最后年轻画家把那天他画的第一幅画,就是我一开始见到的那幅画送给了我,我给它取了名字,叫《绿色卡斯楚》。可惜我把那幅画藏在枕头底下没两个月,就被我的酒鬼父亲翻了出来拿去卖了50美分,换了两瓶廉价威士忌。

“就是那天,威廉姆作为我们彼此唯一的玩伴,一开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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