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贺兰澈去了有些时候。约莫两刻钟,才看见他那飘扬高束的马尾路过前窗,手中推着什么。
少年的意气风发,纵是手推重物,也见他神采飞扬,倍有活力。他身后跟着的季临渊,则揣着手,面色沉沉,一言不发。
长乐立刻又佯装虚弱,想躺下又觉得过于被动,于是便找了靠垫,半倚半躺在床上。
这些人进来了,才发现贺兰澈推着的是轮椅,轮椅上还坐着季临安。
经典三人组中,季临渊率先开口问,带了一层优雅,一层关心,一层惊讶,“长乐医师觉着如何了?”
“死不了。”
长乐本身便因血晶煞而过于肤白,此刻一脸虚意的吐出字,倒也像是个危症病患。
“听阿澈说长乐医师醒了,我们担忧着,故而过来看看。”
“多谢。”
季临渊左眉一跳,扬过脸,属实有些难以置信的神色与贺兰澈互通信号:确实转性了?
从鬼门关出来,都变得有了礼数。
“既是伤着了,何必要急着出去?近日来义诊辛劳,长乐医师不如再歇息几日。”
长乐没接他的客套,只问贺兰澈:“你说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贺兰澈笑眯眯地俯身,对那轮椅上的弱公子道:“二哥哥,你起来。”
季临安:“……”
在贺兰澈笑如春风般的“鼓励”之下,他一脸无奈地站了起来,让出他的轮椅。
贺兰澈将轮椅推到长乐床前,“这轮椅好用,可惜只有一把,近来二哥哥身体逐日康健,每日都能自行活动,我便同他商量了,将轮椅借来给你用着。”
他同季氏二兄弟挤眉弄眼的,“他们听说是你想用,感念你尽心尽力的救人、药到病除的医术,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季临安:“……”
长乐打量了一下季临安的气色,确实红润许多,虽然站着仍有些背腹佝偻,却像是能跑动了。
“药还吃着么?”
“每日四次,按时服着。辛夷堂主每隔两日会来为我点针。”
“好。近日我未能尽好应尽之责,幸而辛夷师兄的医术更精妙。你照常听他医嘱便是,我开的药方子,可以减服,每日两次便罢了,不拘饭前饭后。只是不要剧烈劳动,不要试剑,不要动武,不要乱吃补物。”
她开的那些药渣都是虚晃一枪,又苦又腥,无非是为了掩盖血粉的,有好转是意料之中的,就不必再整他了。
看来只是小毒而已,在血晶煞这贱蛊面前,都得俯首帖耳。
“季长公子的创口呢?”
她不提,季临渊都快忘记自己受过伤,便也答道:“早好了。长乐医师不愧为药王谷外伤圣手,用药精准,我那伤口在你们还在旧庙时就已痊愈。”
“你过来脱了衣服,我再瞧瞧。”
“……”
长乐没想那么多,她看病治人早对人身视若无睹,心无波澜,这是句套话,每个外伤复诊的人都要听。
她不知道这话炸在眼前三个男子之中有如平地惊雷,季临渊环视身边二人,犹豫道:
“这……不好吧。”
她更不知道,季临渊近日一直觉得,她刻意为自己挡那一掌,再加之流言愈演愈烈,她为他中掌晕厥,又被贺兰澈抱走,那流言报不仅落实,还出后续了。
因此她到底是为谁挡了一掌,贺兰澈不提,他也不提,二人见面默契地不聊此事。
他暗自当她对自己真有所图,近来多日未见,是忍不住要拉近关系?
“你们扭扭捏捏的做什么?”长乐不解。
难道是不好意思?这三人不是八拜之交么,还拘这些虚礼。
“那你们俩先出去等着。”
季临渊心中咯噔一跳,往她那边走得很慢,下定决心后掀开左肩头衣领,别过脸,皱着眉,感受着身后贺兰澈有无异常。
阿澈好像没什么动静……
所幸长乐只轻轻瞧了一眼,就让他走了。他那被星链锤刮擦的深口创伤确实已经痊愈,清创很到位,血粉又速效,肩头肌肤已经平滑如初。
想来,季临安逐日康健,这长公子的创口完全康复,他们该要回邺城了,贺兰澈也没有借口再留下了吧。
这样也好,免得她分神。
三个人都在外面等着,长乐自己挪到那轮椅上,因够不着,她还用上劲力将椅子搬了搬,做戏要做足,她又找来一条小锦被搭在自己胸口,等她学着那些垂危病人,摆好了“体虚乏力”的模样,才往窗外唤去。
“贺兰澈。”
“我在呢!”
“过来……”
她不知轮椅机关该如何操动,贺兰澈便理直气壮、笑吟雀跃、欣然前往。
“我要到前堂去,有劳了。”
“你要到哪里去,都可以。”
贺兰澈笑着,熟练地推着轮椅,路过院中站着的二人,接受他们目送。
坐别人的椅子,她倒是得很稳当。
他碎碎密密的鬓发被风吹乱,一晃一荡的马尾笑得甚是恣意。
春逢暖意,他一身窄袖锦袍,湛蓝流光,动如水色,护搂着轮椅上他的月亮。
季临安:“阿澈得偿所愿,开心坏了。”
季临渊指着这弟弟的背影摇摇头,“傻子。”
四人刚迈出到堂前的路上,迎面险些撞上手提花篮的少女。长乐抬眸一瞧,丹腮衔霞,娇目焕彩,好一个漂亮又娇俏的妹妹。
那眉眼轮廓再细看,不用问都知道,和季临渊季临安二人都是一个娘胎里带出来的。
“哥,我找你们好久,看我买来的……花。”
她仿佛没瞧见贺兰澈似的,视他与空气无二,从他身边蹭过,先将一篮子菱花递到大哥的眼前,又捧起一把花朵给二哥细瞧。
那大哥二哥都在为她的花捧场,她仿佛才瞧见贺兰澈正支起四轮车过台阶离去,于是开口道:“等等。”
贺兰澈停下,却不回头,站得直直,像被定住的僵尸。
“雨芙,见礼。这位是长乐医师,济世堂的行医副堂主,药王谷中外伤圣手,替你兄长们诊伤诊病的。”
长乐淡淡地仰脸,硬挤出一副虚弱而得体的回视。
季雨芙,邺城主的幺女,眼前两位季姓公子的胞妹。长乐在偷偷拆他信时、偷听他三人谈话时就知道——贺兰澈先前拒婚的,应当是这位了。
他们却以为长乐不认识,同样引见道:“这位是舍妹雨芙,年方及笄,自小被宠坏了些,行事随心所欲。”
一边说,季临渊一边嗔视小妹,“前些日子与家中不辞而别,竟敢孤身赁马上千里路,随从都不带的寻来此处,不知天高地厚。今后若有唐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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