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愣怔只是须臾静默。
秋茗抿了抿唇,将惊艳激动,又下意识仓惶无措的眸光缓缓收敛。
眼前的人和师尊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还有师尊身上的气息。
但他不信这是师尊。
脚尖勾了勾蜷在身边的周芃,问道:“你看到他了吗?”
周芃重重点头。
“你眼中的他,长得什么模样?”
周芃以颤颤巍巍的气音道:“白衣服,像神仙,手里拿了个树枝和一盏灯,长得贼拉帅。”
秋茗:……
虽然这描述……算了,大差不差。
看来这东西是个具体的,并非他想着师尊,才着了幻境的道,和周芃刚刚幻想出来的老婆婆不一样。
可能会稍微棘手些。
周芃突然卧槽一声:“大佬!他……他他他朝我们看过来了!”
秋茗抬眼,四目相对。
但隔着浓重邪性的雾气,并不能清晰对视。
对方熟悉的眼神却看得秋茗心惊胆战,像小时候做坏事被师尊逮到后的那种后怕。
但转眼间,灯盏明灭,被白雾包裹,白衣身影也渐渐融进浓雾。
消失不见。
周芃:“那什么东西?这就不见了?”
秋茗:“谁说不见了?他不就在你身后站着吗?”
“卧槽!”
周芃一蹦三丈高,猛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
再看大佬,唇角微扬起些许弧度,好像……是在嘲笑他?
周芃:……
大佬,你是不是觉得你挺幽默?
雾在慢慢散开,天空忽然泛起一道金色霞光,秋茗抬头看了眼,眉心微蹙道:“不要告诉他们你看到了什么。”
“啊?”
周芃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满车的人都回来了,活人气浓郁,刚刚发生的事就像一场梦。
他透过车帘,往外瞄了一眼,大佬正靠在车框闭目养神。
马车停了下来,车内七嘴八舌。
有不少人刚刚经历了同样的事,但他们没有被分配到同一个地方。
幸存者因经历过被妖魔掳走一事,心态坚韧了不少,他们虽恐惧,但还能说清楚话。
有人扒拉着皓清的袖子,颤颤巍巍地说:“仙君救命!我刚刚打了个瞌睡,眼一睁,就剩我一个人了,也不在马车里,我就躺在路上,到处都是鬼影,我就跑啊跑啊,然后看到一个白衣服的鬼,再然后我就被一道金光弄晕,醒来后就回来了,我这是做梦吗?不是吧?太真实了。”
有人开了一个头,其他人也纷纷七嘴八舌地说自己的经历。
都大差不差。
所有被拽入幻境的人,都看见了一手持迷毂枝,一手提明灯的白衣人。
而迷毂枝有指导迷津的作用,明灯能照清前路,乍一看,那白衣人像是想引导误入幻境的人走出去。
车外的秋茗皱了皱眉。
其中还有两个年纪小的仙门弟子,脸色难看地拽了拽皓清的袖子,小声说:“十七师兄,我们也看见了。”
被拉扯进幻境的不只是普通人,还有天玄宗的弟子,这事就不太妙了。
天玄宗在整个红尘中,当数第一,选拔弟子很是苛刻,没点天资根本进不来,哪怕一个洒扫弟子都不简单。
能将天玄宗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拉入幻境,说明这个幻境有点东西。
皓清一手持剑,一手托着一个金光熠熠的罗盘。
“嗯,我知道,刚刚发现异样的时候,我就用师叔祖给的法器将你们拉出来了。”
他们在幻境中看到的那道金光,就是这个罗盘照出来的。
但秋茗心底清楚,他们能出来并不是这罗盘的作用,而是那道白影没留他们。
“可是……”
小弟子面色难看,拨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耳根下三寸位置的皮肤。
那里被烙下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银色记号。
——竖笔成山,横笔成川,山海相连,水流缓动。
那印记是活的!
进入幻境的这些人都被打上标记了,不出意外的话要出意外。
皓清眉目一凛,对外面驱车的弟子道:“加快速度,在天黑前赶回宗门。”
又对面色难看的弟子说:“这是山海印记,你们只是短暂地从幻境中出来,入夜后还会被拉进去,这东西泛师祖能解,你们也别怕,先统计下有哪些人有此烙印。”
泛……师祖?
姓泛?
默默听着对话的秋茗念了几遍这个字,忽然想起,他怀中名单上第一个人……似乎就姓泛。
秋茗不动声色地对车厢内的周芃勾了勾手指,周芃弯腰走了出去,秋茗扯开他衣领,抿了抿唇。
他果然也被打上了标记。
周芃盯着秋茗白皙干净的脖颈看了眼,大惊:“你怎么没……”
明明所有被拉入幻境的人,都有这个标记,唯独秋茗没有。
“嘘。”秋茗食指抵唇,音容疏冷:“我和你们不一样。”
他抬起白皙的手,指尖缭绕着点点银光,照着周芃脖颈上山海烙印的样子,在自己耳垂下三寸的位置画了个一模一样的。
“现在一样了。”
周芃:“……”
不懂大佬的逻辑,这个印记很不详啊,大佬要是怕被拆穿,直接说自己没入幻境不就行了,反正也就自己知道他进去了……
完全没必要啊。
对秋茗来说,很有必要。
第一,他想弄清楚幻境里,那个和师尊一模一样的影子是什么东西。
第二,他需要跟他们一起回天玄宗,搞清楚姓泛的那位师祖,是否就是名单中人。如果是,那这就是一个很不错的突破口,总比他盲目去寻觅要好得多。
指尖的银光一点点散开,如雪屑抖落。
他下意识碾了碾指腹。
秋茗的师尊会一种很厉害的术法,他提笔一画,便能赋灵,世间万物都能从他笔中化虚为实。
此法名为——提笔化灵术。
秋茗还记得。
砀山夏日炎热,秋茗一到这种季节,就浑身不舒服,整个人像蔫软的草叶子,恹恹地不想动弹。
他那日想喝一杯冰镇酒酿,还在想着怎么跟师尊撒娇要这东西,但他实在别扭,小时候还好些,想要什么直接开口,长大了便有些奇奇怪怪的难以启齿感,总觉得撒娇这种事搁在他这么大一人身上不合适。
但每每他欲言又止,眉目扭捏,双唇碰了又碰也不说话时,他师尊就像是猜到他心思,只笑着勾起他下颌,提笔书一个“冰”字,碎金色的细屑纷纷扬扬洒下,满满一盅冰块便落在他怀里。
秋茗不太高兴:“师尊直接变冰镇酒酿不行吗?就给冰块啊?那我还得自己做。”
他师尊敲了敲他脑袋,哂笑道:“懒得你……”
却又从他怀中接过冰块,亲手给他做了满满一大盏冰酒酿:“写出来的东西终归没有亲手做出来的有滋味。”
“还想吃什么?师尊给你做。”
师尊笑起来,眼尾扬起稍许弧度,轮廓像尖端晕染薄红的花瓣,眼底薄透的光又像春庭外潺潺涌动的溪水,缓和又温凉,淌在心尖上很舒服似的。
秋茗总能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花瓣似的眸,看很久。
还有一次,那时他还小,玩起来挺疯的,常常蹭得一身泥,追着一只野兔撒腿就跑,没注意眼前是悬崖,整个人扑过去,险些摔下。
一座云彩编织的桥却凭空出现,稳稳接住他。
他回眸一看,师尊笔意刚尽,星星点点的碎金色落在雪白的衣袍上。
六岁的秋茗被抱起,那座神奇的云桥就消失了。
师尊没恼他顽皮,也没嫌他浑身泥点子,反倒拍着他后背,半叹半哄道:“小秋茗别怕,有师尊在呢。”
……
师尊好像什么都能画出来,哪怕说师尊提笔造一个世界,他都不觉得稀奇。
秋茗虽然只学了点皮毛,但模仿这种烙印,骗过仙门弟子足矣。
为了在天黑之前赶回天玄宗,马车飞速掠过杳无人烟的荒郊,更颠簸了,让人不禁担心这纸做的车马会不会散架。
事实证明,天玄宗有点东西,这纸糊的车马质量相当好,居然在午后就赶到了。
一下车,就有人惊呼,七嘴八舌地问:“这里就是第一仙门天玄宗?”
有弟子解释:“算是,也不是。这里是上仙门,四大仙门都在其中,天玄宗的瞭望台遍布整个上仙门,我们这次来的是其中一个瞭望台,这里距上仙门结界最近,宗门核心城还有段距离,天黑前赶不到。”
此言一出,众人瞬间蔫了。
有人摩搓着耳根后的印记,焦虑道:“不是说泛师祖才能解了这东西吗?他在这里?”
弟子回:“师祖在宗门核心城。”
“那……那我们见不到他,是不是……是不是今晚就危险了。”那些幸存者哭丧个脸,惴惴不安了一路,快崩溃了。
皓清耐心好脾气好,亲自解释道:“那倒也不是,天玄瞭望台有传送阵法,从这回去会快一些。”
此言一出,众人松了口气。
被弟子领着,他们一路领略了上仙门的风光。
到底是仙门啊,在这朝不保夕的修仙末世,竟还维系着话本传闻中才能瞧见的恢弘气派。
接近上仙门时,空气中的灰色薄雾已经很淡了,等进了瞭望台,这里一点点的祟气都没有,干干净净,空气清新,众人忍不住深嗅,像是在努力吸饱仙气。
周芃心想:这不就是全球空气污染之下,唯一的净土吗?
瞭望台前,是一座楼牌,那后头就是传送阵法,瞭望台人不多,但那阵法却很是庞大,金光熠熠,灵案复杂,足能容百人共同步入。
有仙门弟子在此设置了一道关卡。
飘逸轻纱,身姿婀娜,覆着面纱的女子款款而来,对皓清道:“十七师弟,这些人都是?”
皓清揖礼道:“嗯,刚从妖魔窟救出来的,劳烦巽柔师姐快些,还有急事。”
巽柔点头,让众人排好队。
秋茗默默走到队尾。
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气,才在面对这么多人的时候,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食指蜷起,指节塞在齿间,轻轻咬着。
周芃看他一眼,忍不住又看了几眼,脑子嗡嗡的。他其实很想说:我三岁的时候就不吃手了,大佬您这反差萌有点过分!
巽柔朝队首走去,取过托盘中的一支白翎,捋开那人衣袖,就将白翎上沾的清水滴在这人手腕上。
秋茗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周芃。
周芃觉得自己看懂了大佬的意思,他问身边的仙门弟子:“这是做什么?”
弟子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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