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会试放榜需要三天,这次林嫣儿向庆帝提议增加誊抄机制,所以变为五天。
虽然考生们的试卷都由书吏们统一用馆阁体抄录,但这不代表字迹好坏没有作用。
当阅卷考官觉着几份试卷答得不相上下时,就会在放榜前找来糊了名的原卷看上一眼,最后选取字迹更为美观的一份。时间太短,且旁边还有人监督,即使有考生字迹特殊被认出来,也来不及做手脚。
最后张贴在贡院墙壁上的是原卷。
规定巳时放榜,有些考生甚至在卯时就等在了门口,就想着早些进去看见结果,随着时间的推移,贡院门口的人也越来越多,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无一不是眼底闪动着焦灼的光。
“要我说此次会元非小范大人莫属。”候季常对身旁的杨万里道“要是我们也能在这届中举,以后说出去便是小范诗仙的同年啦!”
“真没想到小范大人居然会是那个和我们一起扛木料的范兄。”史阐立感慨“想必那些确保了春闱公正的法子也是小范大人想出来的了,小范大人真乃国之栋梁,此举功在千秋。”
“我决定了,不管到时候能不能中举,放榜后都要到小范大人府上好好拜谢。”杨万里目光坚定“不但为我自己,还为了千千万万个贫寒的学子。”
“杨兄说得对。”史阐立点点头,又有些为难“可二皇子那里也该拜谢,十多天的热粥和饼子,让我们这些人不必在考前辛劳做工,省下时间复习,实在是雪中送炭啊。”
“然而,这又是范府又是二皇子府,我担心叫旁人说是汲汲营营,攀附谄媚。”
“旁人随他们说。”杨万里拍拍他的肩膀,正气凛然道“你我读书人应当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说得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赞叹“这才是读书人应有的风骨。”
三人惊诧回头,却见是一身形高大的男子,留了点络腮胡子,窄袖劲装,身后背刀,正在拿手拨弄额前长得有些遮眼的刘海。
这打扮实在不像个读书人。
互相交换了下眼神,候季常率先拱手“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范无救,跟你们一样,来等放榜。”
“范?”史阐立略微思索,然后眼睛一亮“兄台可是小范诗仙的远房族亲?”
“啧,什么话”范无救皱起眉头时就会显得有些凶“天下那么多姓范的,都得跟他范闲沾亲带故吗?”
“那怎么不见祈年殿是王启年的家啊。”
说到这里,范无救忍不住笑了几声,见面前三人目露不解,于是又收起笑,冷酷道:
“我跟范闲没关系,就是个普通读书人,也是二皇子府上的门客。”
“那你这刀?”杨万里盯着范无救背后的长刀,实在是不能说服自己他“就是个普通读书人”
“做门客自然要有一技之长。”范无救一脸理所当然。
“那当二皇子门客挺自由的。”候季常大着胆子凑近“还有时间准备科举。”
“我们殿下和郡主人很好。”范无救语气骄傲“在二殿下府上做事超开心的,每月除了俸禄还有四季衣裳,节日礼品,新鲜的吃食果子也应有尽有,就连我考试用的书籍例卷都不用自己出钱买。”
没错,他就是想炫耀。
“郡主?是那位和我们一同参加会试的那位郡主吗?”史阐立想起那惊鸿一瞥,不禁喃喃吟诗“玉骨哪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
范无救见状,觉得自己有必要给殿下讨个名分“郡主和二殿下自小一同长大,板上钉钉是二皇子府未来的主母。”
所以说,你们不该有的心思都收一收,要是被殿下看见了,他不爽,下令要我挖你的眼,都是科举同年,我多尴尬。
杨万里听出范无救的言外之意,赶紧拿肩膀撞了史阐立一下,将他由痴态撞清醒。
“郡主千金之躯,却愿与我等一同来考试,和小范大人一同维护此届公平,我和候兄以及史兄都对郡主无比感激,除此之外绝无其他心思!”
“你们是该感激郡主,此次的糊名誊抄以及在贡院张贴考生文章当众揭名的方案可是郡主提出来的。”范无救脸色好了一些
杨万里惊叫“什么?难道这不是小范大人提出来的吗?”
“又关范闲什么事。”范无救还记着范闲陷害他的事,他当然不能让范闲平白无故得到一波考生们的感激“免费施粥施饼的事是我家殿下,提出杜绝舞弊方案的是我家郡主,怎么你们一个个却对范闲奉若神明的”
他面前的三人又是疑惑又是尴尬,暗暗思衬:这么一说好像小范大人还真没做成什么事啊,那他之前又是乔装打扮,又是和他们一起翻新贡院的意义又在哪里?
体验生活?
他好像做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做。
几人冥思苦想,最终得出结论:小范诗仙心是好的,就是能力可能差了些。不过还好,有郡主上书,此届科举还算圆满。
“诶,郡主不关心放榜的事情吗?就算自己不来也该派个丫鬟来看看吧。”候季常环视一周,突然发问。
“郡主考完出来就病倒了。”范无救回答“我家殿下衣不解带地照顾着,连房门都没怎么出,至于你说的帮忙看榜的“丫鬟”,或许我就是?”
看着范无救那满脸胡子,又一本正经调侃自己是丫鬟的样子,三个人终于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无救兄,没想到你看上去不苟言笑的一个人,居然这般幽默。”杨万里笑得直不起腰,还以为范无救是故意开玩笑缓解他们等放榜的紧张感,于是心中对他多了几分亲近之意。恐惧生疏顿时消弭开来,甚至敢与他勾肩搭背。
“是么?殿下和老谢都没夸过我幽默。”范无救也很高兴发现了自己一个新的优点“不如放榜后咱们一块儿喝酒去。”
可不等他听清他们究竟答的是去还是不去,人群中突然同时爆发出好大一声喧哗。
贡院大门打开了。
范无救几乎是被那些兴奋的人硬生生挤进贡院的,他觉着大脑一片空白,耳边维护秩序的官员喊得再怎么声嘶力竭也不能将他叫回魂儿。
试卷张贴的名次从里到外由高到低,最外面的是中榜的最后一名,而揭开糊名的顺序也是由最后一名到第一名。
范无救就站在这面最靠外的墙前,呆呆盯着上面的那篇策论。
那字迹好熟悉,可他不敢确定。
直到揭名的官吏用刮刀将糊名出翘起一个角。
“范!”人群中有个人叫出了声“难道是小范大人?”
“肯定不是,小范大人的字多好认。”另一个声音反驳了他“况且小范诗仙怎么也该排名靠前些,不该是最后一名。”
可是对普通人来说,得中最后一名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了。
范无救依旧没出声,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一颗心都要跳出胸口。
终于,糊名被完全揭下,显露出后面的三个字
范无救
他蹲下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周围的人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他是压力太大憋不住了,于是纷纷围上来给他安慰打气“没事没事,这不才揭最后一名吗,前头还有,说不定兄台的试卷就贴在前头。”
“不可能了。”范无救一边拿袖子擦眼泪,一边张着大嘴嚎。
“兄台何至如此悲观。”
“真的,前头不可能有我的试卷了。”
“为什么啊?”见他如此笃定,那些人也好奇起来。
“因为我就是范无救啊。”他理直气壮道,要不是身后背了刀,差点叫人揍上一顿。
范无救没管那些冲他翻白眼的人,结结实实蹲在墙角哭了一场,然后一身轻松地继续向前走,此时所有糊名都已经被揭开,每一面墙前都有人或欣喜若狂或捶胸顿足。
许多和范无救一样已经从兴奋中抽离的考生不约而同地来到了第一名的试卷前,想要看看这会试第一的试卷究竟是什么样的。
一眼望去就知差距。
甚至都不需要仔细看内容。
无他,只因这字写的太好看了。
分明用的是和其他考生一样的馆阁体,可就是莫名的潇洒俊逸许多,都说字如其人,围观的人单是看着这篇策论,就忍不住想要知道这手好字的主人究竟是个怎样惊才绝艳的俊秀公子。
有人将文章内容默读一遍,然后惊叹抚掌
“华星秋月,字字珠玑,我大不如也,输给此人倒是心服口服。”他将视线停在落名处,然后眉头拧了起来“李(女旬)?”
“这是谁?”他茫然道“考前我打听过各州乡试前三名的姓名和文章风格,怎么却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犹豫一下,冲着人群高喊“不知李兄来了吗?在下是此次会试第四名秦昶之,想要与李兄结交一二,不知李兄可否赏脸。”
没人出来应声,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知道这个“李(女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本还有人暗暗在心中猜测这是不是小范诗仙的化名,可再抬头看试卷一眼,这念头又立刻被打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小范诗仙那手字,我是榜首他也不能是。
没人发现,角落之中的范无救在看到名字后转头就向贡院外跑,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皇子府,只放了只信鸽回去,然后去了林嫣儿的绣纺。
因着里面都是女子,范无救没有进去,只站在门外喊“张娘子,金莺,中了中了!”
“你中了?”金莺牵着滕归的小手从门后走出来。
“不止我。”范无救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榜首叫李(女旬)。”
(女旬)有两种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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