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长清宗的飞舟抵达了九溪城中心城区。
九溪城地下灵脉脉络丰富,与当地河流走向相似,这便是该城定名为九溪的缘由。
宋尽遥与许采采一行人抵达时,中心城区已经聚集了从五湖四海赶来祝贺的各路修士,城内城外皆热闹非凡。
一早得知长清宗的弟子会在这时抵达,萧老族长早早便在府中等候待客。
并不是寿宴当日,所以萧府中并没有停驻多少来客,几乎与平时一样宁静有序。
宋尽遥带领着许采采,以及一行宗门弟子进入面积宽阔的接待大堂。
刚一走进,萧老族长便拄着拐杖面带笑容地迎接上来。
萧老族长年岁极高,须发尽白,慈眉善目。
实际上,在强者林立的修真界中,温顺和善的萧老族长在修行上不算突出,只因其乐善好施、与人为善,所以颇受各界敬重。
只不过,即使修行再不突出,萧老族长也是常年修炼的大能。
可对方刚走近,许采采等人便都注意到,老者拄着拐杖的身形颇为不稳,面色亦是十分憔悴。
为招待他们一行人,老族长面上皱纹间挤出笑容,浑浊双眸泛着点点亮光,却更像是在强撑。
心中觉得有异,但一行人并未多言。
宋尽遥牵着许采采,与谢问玉各自上前介绍寒暄。
得知谢问玉是长清宗当今掌门亲传大弟子,而江执道唯有的两位亲传弟子都来为自己庆生的时候,萧老族长笑得连连点头。
欣赏后辈的目光落在一行弟子身上,老族长嗓音微哑,语气轻缓。
“好,只看着你们这些顶天立地的年轻人,我心中便十分欣慰。你们定要好好守护长清宗,护一方安宁。”
老人神情殷切,众人当然是立刻点头应和。
之后又各自坐下,老族长关切地向宋尽遥与谢问玉询问长清宗的现状。
正闲聊之际,大门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白袍青年由侍从引导,缓步走进大堂。
那人一身素白薄衫,手中亦执着一根细细拐杖。
他相貌清雅白净,只是双眼由一道两指宽的白绫遮住,行走间脚步迟缓,需在手杖与随从的协助下前行。
来人的出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待他在宋尽遥等人对面坐下后,老族长才开口介绍。
“这是我儿,名唤阅霜。”
话落,萧阅霜面朝着长清宗弟子所在的方向,不失礼节地浅浅一笑。
许采采他们倒是听说过萧老族长有一爱子。
且因为是老族长唯一的孩子,所以老族长十分注重对萧阅霜的教育,从小将其带在身边读书修行。
时间长了,萧阅霜也以父亲为榜样,养成了嫉恶如仇的性子,最热衷于惩恶扬善。
据说早年间,一旦有难缠的妖修魔修在九溪城附近作怪,萧阅霜定是第一个赶到的。
看出众人的关心与疑惑,老族长并不忌讳,简单介绍了原因。
原是在十多年前,萧阅霜在与擅长使用瘴气的魔修缠斗时,不慎被伤了眼睛。
魔修所练的瘴气并非普通邪气,老族长为儿子寻遍医修也无法治愈,一双眼就这么废了。
原本,虽无法视物,但萧阅霜还可以借助自身灵力感知外界。
但也就是一个多月前,在又一次为九溪城驱逐魔修的过程中,萧阅霜不幸身受重伤,坠落悬崖。
那时,大家都以为他已经丧命。
可悲痛万分的老族长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在崖下找寻了三天三夜,最终还真找回了满身是血的儿子。
只是回来后,萧阅霜因重伤难愈,修为折损,暂时无法再动用灵力,这才与眼盲的凡人没什么两样。
而萧老族长在这一个多月里经历大起大落,又为儿子的伤耗尽了心力。
许采采听完,心中替人难过,这时也明白老族长为什么会这样憔悴了。
大家听完这些,心中都不好受。
他们又是心疼萧家父子,又是痛恨作恶的魔修,气氛一时十分低沉。
幸而谢问玉能说会道,又因为本就出身这样的大家族,十分擅长哄长辈高兴。
所以很快就用几句话的功夫,轻轻掀过这篇,又聊得老族长面上流露出笑意。
许采采坐在宋尽遥身边,因为刚坐下那会儿有点紧张,所以还一直在桌下跟他师兄牵着手。
他没那么容易从方才的话题中抽离,一直不由自主地看向远远坐在对面的萧阅霜。
对方双眼蒙着白布,无法视物的模样,让他不得不联想到自己的师兄。
许采采是在六七岁时,才得知宋尽遥曾患眼盲症的。
那时正是他跟宋尽遥彻底不再生疏,变得亲密无间的时候。
小孩子直到这时,才敢无所顾忌地问出一直好奇的问题。
他很想知道他师兄眼睛的颜色为什么和大家的不一样。
浅浅的,透透的,像冰玉,又像银白的珍珠。
宋尽遥当时把他抱在腿上喂饭,只苦恼怎么才能哄师弟多吃几口,闻言便语气冷淡,像在回答一件极不相干的事答道。
“幼时生病,才会如此。”
许采采那时还小,呆愣愣的。
不是很懂,但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问了。
直到十几岁,他缠着师尊打听好几次,才总算清楚了解了宋尽遥幼时的经历。
宋尽遥出生于凡间的富商一家,因富甲一方,所以家族亦算有权有势。
原本,因为上面几个孩子资质平平,所以父母便一直对尚未出生的宋尽遥寄予厚望,希望能培养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但当发现宋尽遥出生便双目无神,患有眼盲之症后,父母两人当即便心情凝重,大失所望。
不过,因家中条件优越,所以他们并没有立刻放弃,而是四处寻医为宋尽遥医治。
但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病症,凡间医者极难医治。
屡屡失败后,宋尽遥的父母二人便变得极为焦虑烦躁。
后又碰上巫医。
在找不出治愈之法后,那巫医竟断定襁褓中的婴儿为上界降临的大凶之兆,定会为家族带来灾祸。
从商之人最重吉凶风水之说,宋尽遥的父母大惊失色,当即便彻底放弃了宋尽遥。
他们将仅仅出生两三个月的婴儿锁进极为偏远的杂院中,只安排几个奴仆守在附近,定时进去喂食。
而两位亲生父母,则因为害怕染上祸患,从此没再来看过一眼。
没彻底断掉宋尽遥的生路,于他们而言似乎已经仁至义尽。
宋尽遥就这样艰难存活。
宋家夫妇狠心将亲生儿子遗弃的事传得很远。
以讹传讹,到最后,并不知晓内情的人们都将宋尽遥认定为极为可怕的灾星。
就连给他喂食的奴仆,回回踏进杂院都嫌晦气。
所以宋尽遥几乎是从有意识起,便是独自一人。
等他有了自理能力,能行走觅食后,连唯一定期送食的奴仆便也不知所踪了。
没人知道宋尽遥是如何瞎着一双眼,从只会爬的孩童长成青年的。
也正是因为这段无法磨灭的儿时经历,形成了宋尽遥如今情感淡漠、固执独裁的秉性。
因为从没有受人关照的记忆,从不曾感知过来自外界的情感,所以自然也生不出那些东西。
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宋尽遥一直认为人与人之间本就该毫不相干,彼此冷淡。
倘若能看见其他幼童是如何受父母宠爱的场景,宋尽遥或许还会心生疑惑,感到不公,或是对自己的父母心存愤懑与委屈。
可他偏又是个被锁在杂院中的瞎子。
看不见,便也不知道自己亦需要那些疼爱与帮助。
就这般长至少年。
许是艰苦的环境颇为磨练心性,许是宋尽遥天分过于出众,他竟在无人点拨的情况下,生出神识,自行练气。
后为求进一步修炼,十几岁的宋尽遥便果断踏出了杂院的大门,开始去外界探索修行之道。
他瞎着一双眼,又负有灾星的名声,没少遭到来自外界的恶意。
同时也终于逐渐察觉,世间百态与他所认为的截然不同……
许采采当时听完师尊的讲述后,根本不敢去想那么漫长的时间里,他的师兄该经历多少次茫然与绝望。
他那时急匆匆地拜别师尊,就跑去找宋尽遥。
十岁出头的少年扑进师兄怀里,扒着衣服一边哭一边抬腿往上爬。
宋尽遥托着将人抱起,许采采便埋头在他颈弯里失声痛哭,几乎要喘不过气。
他心疼他师兄,说要是师兄小的时候,自己能在师兄身边就好了。
宋尽遥听不进他的傻话,亦不知道自己那些陈年旧事有什么值得许采采伤心的。
他只被师弟哭得整颗心都揪着疼。
到最后,还是宋尽遥手忙脚乱地哄人。
对于宋尽遥从前的经历,他自己并没有任何感觉。
但许采采却每次想起,都会心中泛疼,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
所以这时被萧阅霜唤起回忆,许采采不由愣愣失神,连带着停留在萧阅霜身上的视线也久了些。
久到萧阅霜似是都有所察觉,稍显茫然地偏转面庞找寻视线来源。
许采采尚未来得及反应,眼睛忽的被一只大掌捂住,视野顿时变得一片黑暗。
宋尽遥扶着脑袋让他转向自己,才松开手。
修士眉头轻皱的不悦神情就出现在眼前。
许采采眨眨眼,听他师兄冷淡至极地低声教育他:“别乱看别人。”
……
闲谈总算结束,萧老族长也面露疲色,长清宗众弟子便有序地告辞离开了。
许采采等人因为坐的最靠近前面,这时出门便自然而然落在了最后。
往大门方向去时,恰好坐在对面的萧阅霜也在朝这边走来。
对方步伐缓慢而谨慎,却还是在踏过门槛时,被绊得踉跄了一下。
许采采就排在他身后,见状忙抬手拉住对方的手臂,扶着萧阅霜站稳了。
掌心险些被对方的骨头硌到,许采采心中震惊于对方的瘦骨嶙峋,很快就松开了手。
萧阅霜似是受了惊吓,被扶稳后脸色微微发白地转身,面向许采采,出声道谢。
“多谢。”
他的声音亦十分虚弱,语气柔和。
说完,萧阅霜面上又露出方才那般颇有礼节的浅笑,面庞则直直朝着许采采,停顿了许久。
这让许采采感到一丝不舒服。
那种被人仔细打量的感觉很强烈,让他有瞬间都怀疑对面的萧阅霜其实能看见。
“敢问道友姓名?”萧阅霜轻柔的嗓音打断了许采采的思虑。
许采采回过神,出于礼节地应:“我叫许蕤。”
他对外人一向只报大名,小名是宗里熟识的人才唤的。
“许公子,”萧阅霜听见了,嘴唇更加弯了弯,“真好听的名字。”
“在下萧阅霜,”他再次自我介绍了一遍,并含笑道,“我与许公子一见如故,许公子称我阅霜即可。”
这般介绍完,还待再说什么,许采采却已经被宋尽遥挡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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