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明在天旋地转中,似乎隐隐约约看见了两块玉牌,像是都刻着字。她睁大眼睛辨别,不由呼吸一滞。
【秦国·司马倾云】
【叶国·叶长照】
怎地可能?虽说她早已猜中这是在境中,可是,这回的宿主怎地可能是司马倾云和叶长照?
她苦思冥想,越发背脊发凉。
要想出观旬之境,只有一方法:作为旁观者,置身事外,目睹两位宿主的命运。当二位宿主其中一位,抑或是两位都结束生命后,便能出境。
她与从渊过去曾开境两次,都成功出境了。
一次是目睹有易国君绵臣和方山百谷谷主遗玉的命运,当遗玉于境中自戕时,他们便出境了。
另一次则是旁观仙栾与巫相的宿命,当仙栾选择与青鱼怪同归于尽时,他们霎时间出境,回到仙栾抉择之前。
而现在,宵明只觉背脊发凉。
若是如此,按照往常的说法,既然宿主是叶长照和司马倾云,那只要这二人的命运在境中截止,她便能出境了。
也就是说,叶长照和司马倾云,至少有一人,是必死之命。
而在过去的一年半载,她占据了司马倾云的身体,遇见了从渊缩小版的叶长照。
会不会,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二人的命运?
真正的司马倾云,在叶国遇见奄奄一息的李昭,不一定会救他。
她也不一定会冒着被国军怀疑的风险,将李昭带回叶国,还悉心照料。
说不定,李昭本来的宿命,早就该在那日,被叶长青的侍卫赶尽杀绝的时候结束的。
但是她没忍住,干涉了他的命运……
不过,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司马倾云一定也会救下他。毕竟,观旬之境的宿主只会是有情有义,且有羁绊之人。
难道,要叶长照死,抑或是司马倾云死,她才能出境?可是……若是这样,便是她死,或是从渊死。
死后,没有灵力的她,当真还能出境么?
她脑海里充斥着混沌与纷扰的声响,扰得她心神不宁,最终在蓝光和金光交相辉映的阵法中,沉沉睡去。
**
一女子倏地出现在赌坊里。
她头簪云鬓金步摇,眉目如画,纤手轻抚腰间缀玉丝绦,绣鞋踩过满地碎银竟似踏莲无痕。
赌坊里的喧嚣声戛然而止,数十道目光如蛛丝黏着其身影。
正是脱离阵法醒来的宵明。
宵明默了默。
她虽说不在战场上,却还是在人界。
也不是在宝山咸泉,那日她与从渊误入境中的地界。
宵明眼底却逐渐浮出喜悦之色。她似乎已经出境了。因为有一个令人说服的缘由——她袖中忽然就出现了两块玉佩。
当真刻着字。
【秦国·司马倾云】
【叶国·叶长照】
掂量掂量这熟悉的玉佩,她愈发觉着心头的大石倏地放下了。
不过,她已经出境了!现下要做的事,就是找到司马倾云,还有从渊。
虽说从渊仍音信全无,但至少已经出境了——终归是个好兆头!
这里的声响过于嘈杂,气味也叫人难以忍受,还是快些离开为好。
当她刚要踏出赌坊时,被一位纨绔子弟堵在门口。
他一把推开怀中的美人,掷出整袋银钱高喝:“小娘子押哪门?爷跟你对赌一局!”
柜坊内烛火摇曳,松香与酒气混杂的烟雾缭绕梁柱,檀木赌桌上堆满铜钱、银锭和玉器赌注。骰盅摇晃的咔嗒声、赌客的呼喝声、筹码碰撞的脆响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狂热与贪婪的气息。
“公子,今日我没带筹码,改日再战!唔,改日。”宵明决议意思意思搪塞过去,丝毫没发现自己已然恢复原身的样貌。
在众人眼里,便是一身明黄绛纱衫,腰挂金环,眼波流转的妙女子出现在赌坊,叫人心花怒放。
“小娘子既没带筹码,小爷我便赏你一盘,小娘子……倒是赏脸玩玩啊!”
“……”
可真是厚颜无耻之徒,被拒绝了还变本加厉,真是愚蠢。
宵明下意识便想凝个决捉弄捉弄他,教他如何做人。
未曾想,纨绔子弟正欲伸出咸猪之爪向她摸索过来时,还真摔了个两眼冒金星,哀声连连。
宵明虎躯一震——难道,她的灵力恢复了?
她强行压下心底的激动,立马夺门而出,又使了个决——她竟感受到熟悉的灵力,正于她体内喷薄而出,流光亦从腰间飞出,安安稳稳地护送她腾空而起!
得知自己恢复灵力后,宵明只觉全身舒爽,连带着还呆在境中无法脱身的苦闷都消散了大半。
宵明依着记忆轻车熟路找到秦国铁骑军的位置。若一切顺利,在叶长青死在她手里之后,剩下的铁骑军应该都回军营了罢。
至于从渊,若是他也在阵法中成功出境了,那李昭又该何去何从?
她心里仍有许多不确定性,但空想也不是办法,他得去军营看看。
她寻了片空地,轻轻落地,即刻便化了条马来。她策马踏入秦国大营时,铁鹰锐士正列阵操演。
黑甲如潮,长戈寒光凛冽,战马嘶鸣声与军鼓声震彻云霄。
宵明攥紧缰绳,倏地停下了。
铁骑军尚在,一切却又与从前不同了。
但却似乎是回到了原样。
她望向高台上的女将军——那副她曾占据过的身躯,此刻正以凌厉手势指挥战阵,眉宇间尽是杀伐之气。
看来,真正的司马将军已经回来了。
她再也不能以司马倾云的身份在军营里呆着了。可是……若是想要出境,还是得去见见真正的镇国大将军才行。
“何人!闲杂人等不得入军营!”谁料还没走进军营就被两个放哨的小兵叫住了。
宵明腹诽道:想来她还得混个脸熟才行。
一息之间,小兵便喜笑颜开迎他们敬重的林峰中将进军营了。
“林峰”中将大摇大摆地从后军拐到中军再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主营。
“中将好!中将辛苦了!”
“林峰”中将一进主营,便傻了眼了。
玄铁打造的营帐内悬挂着“秦”字蟠龙旗,青铜灯台上跳动的火苗将三人的影子投射在羊皮地图上。
司马倾云身披黑犀牛角肩甲,指尖划过文泉郡地形沙盘,铠甲缝隙间隐约可见龙血马鬃毛编织的内衬——想来是天山战役缴获的战利品。
距离近了些,倒发觉她较先前更成熟了些。
林峰中将立于左侧,手中竹简记录着粮草调度数据,甲胄肩部挂着明晃晃的三道金线。
假“林峰”心虚地遮掩自己的甲胄。
怎地漏了这么重要的细节。
她只得幻化回原身。
总归得以原身与司马倾云详谈,还是早些换回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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