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羽村,南海岸。
宵明重回故地,仿佛上一瞬还看见此地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从渊手起刀落的一幕,犹在眼前,飘忽不散。
那人被割下的舌头犹如一只温软弹跳的蝗虫,黏在海滩的沙子上,艰难地动弹着,苟延残喘。
她心神微乱,回头悄然瞄了眼,发现从渊仍乖觉跟在身后,倍觉烦躁。
她真真难以将那时的杀人恶魔同面前这人联系在一块。
属实是令人难以相信。
从渊倒是浑然不觉,反倒是轻轻提醒她,道:“仙君,他们在那里。”
宵明定睛一看——那对海而坐的男子,不是巫相又是谁?
而仙栾站立在他身后,静静瞧着面前的大海。
从他们这个视角来观,看不出她俩在谈论些什么。
宵明正欲退至一旁,打算静观其变,却见仙栾忽地回头,像是意识到她与从渊的存在般,朗声唤道:“二位仙君来便是,无需退避。”
她继而恨声道:“巫相相救之恩,我无以回报,但巫相害我族一仇,我不可不报。望二位仙君同我作个见证,我留他一条命,也算是报了一桩恩,但我必定要令其偿还一二,也望二位不要拦我。”
宵明心头一震,忙看向巫相,发现他的双眼已然猩红,不知何时缓缓流下两行血泪,令人瞧着着实骇人。
他刚被剜了双眼,却丝毫不懊恼,也不生气:“……好。你的仇,我都接着。我这条命,本就是欠栾族的,你取走便是。”
原来她说要巫相偿还,是夺走了他的眼睛。
宵明蓦地想到什么,连忙看向巫相的右手腕,惊呼不好——“那镯子!”
在境中,由栾的冤魂凝结而成的这只镯子,本是戴在巫相手上,却又被仙栾夺走。最终仙栾因之惨死,而她的血也让青鱼怪们恢复了神智。
只见仙栾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朝大海慢慢走去。
海风阵阵,时而像怨女指控天地的泣诉,时而像顽童吵闹的啼哭,在众人耳边响起,扰得人不得安宁。
巫相瘫在一旁,挣扎着跪坐起来,双手无措地四处摸索着,似乎想要找寻仙栾的踪影。
“仙栾……不要……”
仙栾充耳未闻,只是提步继续朝大海走去。
青鱼怪的嘶吼声渐渐从村落的东面传来,应是被镯子吸引到此地了。想来巫相在境中知晓镯子可以吸引青鱼怪后,就立即出了宝山地界,保护宝山百姓免受灭顶之灾。
这是,现下镯子被仙栾夺了去,她又对她阿妹的死耿耿于怀……
糟糕,她的这一万功德,难不成终要泡汤了?
宵明急得直奔她而去:“仙栾!切莫冲动!”
一波接一波的海浪朝岸上袭来,缱绻般卷过她的脚踝,令其差些站不太稳。
她顿觉有些头疼,眼睛也看不大清晰。
但人命关天,她拽住仙栾的胳膊,咬牙道:“仙栾。你且听我说,在境中,我们见到了你的阿妹。”
仙栾满脸怀疑,声音颤抖:“当真?你们莫不是知晓我要与这些怪物同归于尽,就如此编造,好来诓骗我?”
宵明努力稳住她的心智:“自是当真。你的阿妹同你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右眉骨边有一颗痣。若我所言有一分是假,就让我永不能积攒够十万功德,永不能救出我的阿姊!你且听我说,我极为理解你的心情,若我是你,恐怕也会这么做。但是,你还有机会再见你的阿妹,切莫这般冲动!”
仙栾却扯开一个苍凉的笑容,淡淡道:“若真是如你所说,想来也只有将我献祭,才能换回我的阿妹罢。”
宵明心头一震,忽地不知如何才能说服她。
眼看青鱼怪正浩浩荡荡朝海边迈进,仙栾仍是一心想要朝大海中心走去。
从渊也赶到海边,挡在仙栾面前,正色道:“姑娘,我有法子净化这镯子,并让你的族类恢复如初。若你信我,就请先不要放弃自己的性命。”
仙栾停下脚步,眼神微动,无甚感情问道:“你倒说说,有什么法子。”
从渊一挥手臂,旋即幻化出一个镜像,微闪蓝光。
宵明仔细看向镜里的景象,一愣:“这不是咸泉?”
“是的,仙君。”他转而对仙栾道:“姑娘,那日我本欲前去南海寻栾族,但因路经宝山坊间,瞅见坊间有一处奇光闪烁。我寻过去才知,那奇怪原是灵榇药观里石胆残存的痕迹。因其来源甚为古怪,我便悄悄抹了道石胆余留的粉末在手腕上。后来我同宵明仙君再于宝山咸泉等待你时,发现咸泉竟也出现了异样。我将粉末散于咸泉——一汪泉水都开始奇光闪烁!”
他顿了顿,又道出自己的猜想:“我寻思姑娘若是想以自身血肉献祭,换回阿妹,不如引得青鱼怪前去咸泉,再滴入半碗你的血。咸泉之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想来也能让栾族恢复如初,无需姑娘献出自己的性命!”
仙栾思索一二,继而深深看向从渊和宵明,再回望一眼大海,语气生硬道:“如此,我便再相信你们一回。”
须臾,七羽村不再遍布是青鱼怪的身影。它们陆陆续续朝宝山山顶走去,一路拖拽出许多黏稠的墨绿色液体。
方才海岸即将发生的腥风血雨,也在此刻烟消云散,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空余一个枯坐在海滩上的男子,满脸血痕,颤抖的双手向前摸索着什么,却什么也未触摸到。
他嘴里喃喃道:“仙栾……对不起……仙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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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再次来到咸泉,已是不同的光景。
仙栾一身的血污,应是沾染了从渊的血。她一路无话,双眼无神,依稀可见她拿着小刀的右手微微颤抖。
她手腕上的镯子原是瓷白色,现下也沾上了血迹,显得更为奇诡。
还记得那时仙栾只身前来,请求他们二人开启观旬之境时,满眼尽是挚诚之意,如今已大为不同了。
宵明着实佩服她。
仙栾虽说亲手夺了巫相的眼,却又留下他一条命。
若是情义和仇恨难以调和,换做是她,兴许只会选择后者,不会再选择前者。
在仇恨面前,情义又算得了什么?若是烛光因一人而死,那她不论如何也要置那人于死地,令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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