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在那些压力很大的日子里，遇见一个人，这个人让她卸下沉重的包袱，他们可以深深的理解和懂得彼此话里的言外之意，可以肆无忌惮地大笑、肆无忌惮地大哭（虽然她不会）。
她曾经好像也把这种情绪当成喜欢，当成爱意。
但事实证明，只是懂得插科打诨层次的言外之意，并不是一件多么稀罕的事情，换个人来，一样可以理解、一样可以打闹，低层次的理解交心走到最后也会变成一地鸡毛。
质疑与争吵、冷战与推拉，曾经满满的“喜欢”与“爱意”到最后也会变成恐慌与疲累。
疲累之外还有一丝侥幸，一丝希冀。
头好疼，现在这个时候想到自己的前任，她感觉自己好渣啊……
可能那段感情开始的契机就不对，她在压力大的日子里遇到对方，把对方当成避风港，却没有给予同等的忍耐与包容。
如果有错的话，两人都有错。
至少下一次感情开始的时候，她不会那么莽撞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有个问题，好奇了很久。
“通屿川。”
“怎么？”男人直起身子，屏幕那边的脸上还带着笑意。
“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他嘴角的笑意取而代之变成另一种更为深沉和温暖的光芒：“说不准呢。”
闵枝睁大眼睛：“你这是什么回答？”
“你说不准在全息日报上，或者是智能博客里见过我。毕竟——”
“嗯哼？”
通屿川一本正经：“毕竟我很有名。你见过名人也不奇怪。”
闵枝不可置信：“有名？那你是正向有名还是反向有名？”
通屿川似乎被噎了一下，无奈道：“我是原地立正有名，我是旋转飞行有名。”
闵枝大脑转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逗她玩。
看她的思维越拉越远，通屿川叹口气：“你都不问我，我为什么要构建原始递归吗？”
对，这才是重点，如果爱意是一个光谱的话，她现在对通屿川的心动和欣赏刚刚从红外线的微热，到可见光的初现。
她的爱意是很珍重的，现在还不是挑明的好时机，一来因为她的主线任务是求存、是回到现实世界；二来，她还不知道通屿川对她的看法，贸然挑破的话，既不利于合作，在感情中也会变得很被动。
如果结果不好的话还会很尴尬。
闵枝回到：“当然想问，但我怕这涉及到你作为公职人员的职业守则。”
通屿川刚刚恢复平淡的神情，被她一句话又搅和了：“你如果不确定的话，可以直接问我，要是不方便回答，我会实话跟你说的。”
怕她不理解，他又补充道：“活人别被话憋死，也别被自己的气憋死。有不确定你就问我，保持良好的沟通状态，是作为战斗伙伴的第一相处原则。”
原来通屿川误解了她刚刚春心萌动时欲言又止的神情。
但是他的表述，真的好逗啊哈哈哈，怎么会有人从长相到性格，从表述到认知观点，都按她萌点来的啊！
光谱坐标又移动了一点点。
闵枝点点头：“我赞成你的话。那你为什么会构建原始递归架构？为什么选择云桥大学21XX年的毕业舞会这件事作为切入点？”
“有两个目的。第二个很抱歉，暂时还不能跟你说，你以后大概会知道，如果不知道的话，可能也是好事。至于第一个目的，我是想通过系统的不断循环模拟，最终还原出放射性物质泄漏的事件经过。”
兜兜转转，又回到这个毕业舞会背后的关键事件。
“好，我理解你的意思，那你说后续事件的发展跟你无关，你知道跟谁有关吗？”
通屿川的神色逐渐凝重，唇角微微收束，面部线条好像被一股力量拉紧：“有大致猜想，但是还不确定。其实也可以大致猜出，这个世界的核心事件是放射性物质泄漏，那么他们八成是这件事的利益相关方。”
“嗯。”闵枝点头，“确实，很多事情如果抓住‘利益’这个线头，能拽出好多根毛线。”
通屿川那边一时没回复。
闵枝不解地看向虚拟屏幕，却见通屿川张开右手的虎口，撑着脑袋，盖住了好看的眉眼，但露出憋笑的嘴角。
闵枝敲敲虚空的显示屏，用他的话回敬他：“搞什么？你也别被自己的笑憋死，我刚刚是说了什么笑话吗？毛线球里团着的不就是毛线吗？”
“不行，跟你做战斗伙伴难度有点大。”通屿川勉强说道。
“怎么？”
“你好有意思。”
闵枝耳朵微微泛红，她故作镇定地拨了拨耳边鬓角的碎发，人紧张的话，就会做好多小动作来试图掩盖自己的紧张。
但是她还保持着内心理智的分析，第一，她不觉得她在日常生活中是一个多么有意思的人，如果一个人能在待办事项堆成山的情况下，还保持“有意思”的话，那这个人一定是一位生活家；但是反之，一个人如果遇见另一个人，能被激发出“生活家”潜质的话，那这个人说不准是良人。
说不准通屿川是良人呢，爱情光标又不安分地移动一点。
第二，她能听出来“你好有意思”在这个语境里，约等于“你好好笑”，搞笑女在爱情里好像不是什么夸人的话。
但是架不住他们都开心。有时候理智分析很多，但是感情依然有着自己的想法。
闵枝见他终于恢复正常的神色，才继续问：“我还有两个问题，我问完之后，你乐意怎么笑就怎么笑。”
通屿川眨眨眼睛：“你问吧。”
“放射性泄漏事件的利益相关方，很大程度上就是卷入这一事故的始作俑者，但是一件事情的成因往往是复杂的，所以现在我们还无法锚定某一个具体的人。不过相对于具体的‘凶手’，有一件事是众多不确定因素中相对可以确定的。”
通屿川理解到她话的意思：“你是说‘他们’的目的吧？”
“对。”跟同频的人沟通就是畅快，说来说去，复杂的人心、看不清的真相，背后都是确定的诉求。
“他们的表面目的一定跟我一样，是将这个事故在代码世界中推演成功，也就是循环不断趋于稳定，在最后稳定的那一层，将这个事件跑通，我们目前这么多层的循环，其实都是在外围，在不断了解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还没有触及它的核心。”
闵枝点点头，是啊，折腾了这么久，其实她做的不过是更加了解这个世界罢了，还没有得到任何实质的信息。
“也不必沮丧。”通屿川好像看出她的所想，“就像你说的，我们无法锚定某一个具体的人，而这个事件现在已经牵扯进来很多人、很多势力，早就变得越来越复杂，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能活到现在，就已经很成功了。”
“你好会安慰人啊！”闵枝听到他的话，不由自主说道。
通屿川也笑了：“实话实说罢了，其实有时候看到事实就是一种疗愈。”
实事求是就是一种疗愈。
闵枝竖起大拇指：“哲学家。”
通屿川：“那可不，这个虚无的时空缝隙，谁来都能悟道飞升。”
闵枝才平缓的心情又一下子被揪紧了，差点忘记，当务之急是将通屿川从时空缝隙里救出来，他们之间现在横跨了三十年，在第四层循环中，她想的是，如果想要救出二维代码世界的通屿川，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从三维世界里“捞”他，如果她和他在一个维度里，她也是无计可施的。
“你思维又跑哪儿去了？”通屿川无奈道，“我才回答了一个问题，你不是还有个问题等着我吗？”
“哦。”闵枝勉强回神，努力回以笑容，“最后一个问题其实也不重要啦，如果你能回答的话，我感激不尽。”
“哟，怎么今天这么好说话啊？”
“阴阳怪气什么。”闵枝笑骂道，“最后一个问题也很简单，就是，你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这些？啊……”
闵枝抓抓脑袋，有些词不达意，“我也不知道我在问什么，透露信息的程度应该与我们的关系亲密度成正比，这我理解。”
“这个理由确实对你成立。”
通屿川的回答充满深意，他话锋一转，“我们现在的关系相较之前更进一步，那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啊？”用她的话来堵她的话，通屿川真的好阴险！
“你在第四层中遇到了谁？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她！
闵枝脑中绕过这个圈，但要怎么说：“第四层循环遇到了谁这个问题我能回答你，但是更具体的东西，我在他面前没有说太多你的事，公平起见，我也不会说太多他的事。”
虽然我现在对你有好感，但是一些更加原则性的问题她还是没法退让。
通屿川神色复杂难辨，眼中有着理解尊重，也带着无奈和勉强。
闵枝现在有些受不了他这副表情，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一层循环本身就没多长时间，我们之间也没交流几句话。”
“唐居安。是他吗？”
没想到通屿川可以直接猜中！
闵枝不可思议道：“你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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