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公子……喜欢皇姐姐?
苏蕉儿愣了许久,才慢慢理解了这句话。
母后说过,人总是希望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那,许公子又怎么能同她定亲呢?
既然如此,就不能给他送糕点了。
苏蕉儿脑子转了许久,才理清这一逻辑,许盛竹已经走了过来,望见宫人手里的食盒,脚步有片刻停顿。
“微臣见过小千岁。”
他的目光只是稍稍掠过食盒,苏蕉儿却如临大敌,不自觉紧张起来。
她不会掩饰情绪,都写在了脸上,许盛竹不知发生了什么,温声问道:“小千岁可是有话要和臣说?”
苏蕉儿迟疑道:“你认识我姐姐吗?”
许盛竹反问:“宫中另有三位公主,不知小千岁指的是?”
“…我皇长姐。”
许盛竹眸色微变:“认识。”
苏琅儿作为皇室大公主,许多场合都要亲自出面,尤其妹妹情况特殊,她肩上的担子更重,免不了与其他人接触。
认识这位风华绝代大公主的,又岂止许盛竹一人,但想到温疏水方才的话,苏蕉儿再迟钝,也逐渐感到手足无措。
提到苏琅儿,许盛竹顿了顿,顺着说下去:“大公主近来还安好吗?”
苏蕉儿脑子还想着糕点不能送的事,抽不出空来理会他,只点点头,瞥一眼宫人手里的食盒,又瞥一眼,不知怎么处理好……
许盛竹顿了顿:“昨日的糕点,舍妹十分喜爱,只是她不便入宫谢恩,还望小千岁见谅。”
苏蕉儿反而有些庆幸糕点不是他吃的了。
一旁冷眼看戏的温疏水却忽然懒懒出声:“小千岁不是还有东西要送给许公子?”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小食盒。
苏蕉儿一慌,难得地机灵了一回,自个儿接过食盒,顺势往温疏水跟前一递,笑容有些不自然:“……是、是马蹄糕。”
温疏水轻笑,竟然破天荒地接过来,直让路过的朝臣都震惊了:“怎么,小千岁不问问我喜不喜欢吗?”
好不容易给食盒寻了个合理的去处,苏蕉儿总算松了口气,好脾气地问:“那温将军喜欢吗?”
“小千岁的心意,臣自然喜欢。”
许盛竹虽然有些意外,不过也只当这位小公主想法多变,尴尬不尴尬的倒在其次。
毕竟,是琅儿的妹妹。
“微臣告退。”
回去的路上,苏蕉儿有些恍神,若非向云拉着,险些一头撞到树上去。
向云哭笑不得道:“小千岁,看路。”
苏蕉儿偏过头看着她,忽然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许公子喜欢姐姐,你说,姐姐会不会也喜欢许公子呢?”
向云私下与苏琅儿接触也不多,自然不可能知道,只是推测着:“应当不会,否则怎么会任由您挑选许公子定亲呢?”
那日还是苏琅儿亲自带着画像来给她看的,眼见苏蕉儿选中了许盛竹,也并未说什么。
若真是两情相悦,当不会这般平静。
但苏蕉儿却觉得,是她皇姐姐的话……还当真能为她退让到这个地步。
从小到大都是这般,只要她喜欢,姐姐什么都愿意的。
只是苏蕉儿自知不聪明,这些也只是突如其来的直觉,想了想,并没有说出口。
*
沁祥殿是大公主苏琅儿在宫中的住处,不过三年前及笄后,禄安帝便着人为她建了公主府,一向是两头跑。
虽说主子不总住在这里,沁祥殿的宫人可不敢消极怠工。
苏琅儿是谁?那可是皇帝嫡长女,北晋皇室的脸面,行事作风又比其母陈皇后还要果决凌厉几分,宫人无一不是服服帖帖。
屋内,苏琅儿着一身银纹绣百蝶度花裙,上身一件回字纹对襟薄开衫,正端坐在宽大的檀木椅中,纤细的脊背挺得笔直,颇为大气典雅。
她手中正捏着一卷书,是再寻常不过的《女论语》,凡是门槛高一些的世家女儿,基本都要学个透彻。
这书她倒也算不上十分喜爱,只是用来为难一下跟前的苏婉夕罢了。
这位三妹妹最是滑头懒惰,对她,都不必什么手段。
苏婉夕并拢手脚坐在下方,瞧起来低眉顺眼的,竟是十分拘谨。
别看她在苏蕉儿面前得意,面对苏琅儿,终究是有些发怵的。
苏琅儿沉声道:“《女论语》学礼篇,你背给我听听。”
教书的女夫子是赵太后挑的,是赵家人,平日自然不会为难苏婉夕,可苏琅儿却不好糊弄。
苏婉夕脑子里只有零星的句子,真要背,自然背不出来,硬着头皮道:“你又不是夫子,我为什么背给你听?”
苏琅儿面容冷冷:“如此与长姐说话,看来确实没学会什么是礼字。”
苏婉夕气势瞬间弱了一截,还是不平道:“你是长姐,是嫡公主,便可以这样为难姐妹?”
“呵,为难?我是长姐,学业又比你好,夫子繁忙,我替她考察,有什么问题吗?”
苏婉夕就知道这一趟过来没什么好事,索性心一横:“我不会背,大不了你告诉夫子呀,让她来处置我就是!”
苏琅儿自然知道女夫子是赵家的人,她冷笑一声:“何必惊扰夫子,都说勤能补拙,既然学不会,你就在我这儿,将《女论语》抄两遍再回去吧。”
这是要她抄书!
苏婉夕瞬间明白过来,人家这是给那个傻子出气呢!
她气得唰一下站起来,愤愤道:“皇祖母命苏蕉儿抄佛经,为社稷祈福,那是她的荣幸!你冲我撒气是什么意思?”
苏琅儿温温柔柔道:“三妹哪里看到我生气了,让你抄书,本意也是为了你好。”
“来人,为三公主伺候笔墨。”
手脚麻利的宫人立刻上前来,将苏婉夕带来的几个宫人全部封住嘴巴,拉到一边看管。
屋子中央搬来桌椅,连一叠白纸都准备好了。
苏婉夕被硬生生摁在桌前,气得要哭出来,声音发抖:“你、你这般放肆行事,我要告诉皇祖母!”
“尽管去吧。”苏琅儿声音淡淡,眼底却掠过一抹凌厉之色,“我不是父皇,也不是母后,我尊敬她是长辈,但绝不怕她。”
禄安帝体谅赵太后是生母,陈皇后有皇后的束缚和责任,可她不一样,她只是个还未出嫁的公主。
毛笔被强硬地塞进手中,嬷嬷这才放开苏婉夕,低头退到一边。
她怎么忘了,整个皇宫里,苏琅儿才是最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偏袒苏蕉儿的那个人。
当初,苏蕉儿出宫受惊,那个闯祸的贵女即便出身二品世家,只要苏琅儿这位大公主在宴上给她一个冷眼,试问全京上下,还有谁敢同她亲近。
不过几年,已经查无此人。
苏婉夕握着笔,却忍不住轻颤,终究是颤颤巍巍地落下一笔,闷头抄了起来。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笔划过纸张的摩挲声,偶尔传来苏婉夕几声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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