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莫隐与楼致远来往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在工地打了个照面又在公司有过一段不到两小时的交谈。
楼致远在他这里一直是一种非常疲惫随时可能会碎掉的印象。
至少在听到这两兄弟之间的对话前,岳莫隐从没想过楼致远居然可以爆发出这么强的压迫感。
就像是一根岌岌可危的钢丝,虽然乍一看它随时可能会断裂,但只要它存在一天,就能平衡住其两端承受的千钧之力。
面对楼致远的强硬拒绝,楼守贤的语气似乎已经带上了哀求:“我验算和模拟过很多次,成功率非常高,你不用……”
楼致远再次打断道:“这无关什么成功率。单纯是我怕。我怕!是我怕行了吗?!”
“自从我担任家主以来,所有楼家出品的阵法和辅助铭文无一不是沿用了最正统的回路和来自祖传之地的材料。”
“而你想用在‘成功率非常高’的实验中的界碑,可是能保证祖传材料品质的最后一道防护了。”
“我一个做独立游戏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创新的重要性,可为什么我会在家族斩妖炁术上这么保守,你想过没有?”
面对楼致远的质问,楼守贤明明有话想说却一时间有些语塞。
“因为上一个天才为楼家带来了沉重到几乎承担不起的后果,要不是家族积淀还算深厚外加有贵人相助,我们早就完了!”
在将这段时间累积的满腔情绪悉数宣泄出来后,楼致远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重新放慢了语速对楼守贤说:“我这个赌不起第二个‘天才’的胆小鬼,宁可不做也不能错。”
“所以你我之间有关这件事的讨论到此为止吧,好不好?”
怨怼于楼致远对自己的态度一直是这样表面劝诫实则警告,楼守贤的逆反心理又冒了头。
“不好。”他咬牙切齿道,“若是我偏要管的话,你能怎样?”
“我能怎样?”见楼守贤如此冥顽不灵,楼致远冷笑道,“你在司妖监搞研究我自然管不到你,可只要你走出你实验室一步,我总会找到办法把你关起来。”
“正如我刚刚说的,我是一个胆小鬼,所以我也只会延续着楼家前辈们曾经用过的方式去惩罚你。”
“如果你一意孤行,那么在你闯祸之前,你一定会被我关进那个小房间。”
“为了治病在老宅住了一年有余的你应该对它再熟悉不过了才是。”
“只不过现如今有胆小怕事的我在,是绝对不会允许当年的事情二次上演的。”
至此,楼致远那边主动挂断了电话。
在一片死寂中,楼守贤苦笑一声,拉开一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双手在脸上揉了两把,轻声道:“惊尘的猜测是对的。”
“楼家界碑这门手艺的确失传了。”
“而工地里那座界碑,是楼家最后的界碑了。”
感觉当前的氛围实在是过于沉重,岳莫隐主动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想必此时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楼守贤一定不会拒绝回答。
“你为什么要叫他惊尘?那不是他刀的名字吗?”
果然,楼守贤也有意于找个话题缓解一下心情。
他立刻答道:“因为在司妖监,拿着惊尘刀的才是惊尘。”
听着这“高深莫测意味深长”的回答,岳莫隐当机立断提出了自己的诉求:“说人话。”
“斩妖人的寿命和寻常人一样不过百年,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都是人比法器走得早。”楼守贤从善如流,给出了非常严谨全面的解释,“所以为了避免一些问题,当前所有法器的归属权都在司妖监手上。而司妖监必要时候存在让一些斩妖人之间互换同类型法器使用的可能性。”
“而一般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往往是非常重要的任务。”
“所以为了避免闹乌龙,我们内部约定俗成以法器的名字代指当前持有该法器的斩妖人。”
如果楼守贤所言非虚,再对照着当时花溪说的“惊尘是几十年前被别人从上层带走的”,那么说明这惊尘至少是有过一任主人的。
换言之,曾经有别人叫也过惊尘。
突然,岳莫隐的心里感受到了一种平衡。
固然他不知道风到碗里来的真实姓名,但等过了考试,早晚我是可以知道的。
而你们这些官方人员对外可能只能称呼他为惊尘,这样一个略显疏离和冷漠的代号。
算我赢,赢两次。
将心中来得莫名其妙的小得意按下不表,岳莫隐把对话的主题扭回到主线任务上。
“我刚刚听你亲口说,有一种两全其美的方法可以解决楼家当前面临的问题?”
*
见岳莫隐居然仔细听了自己和楼致远之间的对话,楼守贤原本因为被严厉拒绝而沮丧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至少我觉得是两全其美的方法。”他站起身走到一块空白的白板前,打开了记号笔在上边写写画画,“我将其称为——一鲸落万鲸生。”
有点文艺,但不多。
就像是在听下属汇报工作一样,岳莫隐自己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了下,将发挥的空间全部让给了真正的主角。
在谈论到自己的专业时,楼守贤又恢复了之前那副自信满满神采奕奕的模样。
“这里我们要先达成一个共识。”
“虽然已经是现代社会了,但还是有不少斩妖相关道具的制造还是依附于手工。”
拉通对齐研究背景。
“尽管在我们的努力下实现了一部分比如传音符之类的基础道具的规模化生产,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讲述现有业内成果。
“但还是有一些家族拒绝接受尝试新鲜事物,以至于整个工业化的进程陷入了瓶颈。”
陈述当前主要困难。
看着楼守贤微微向下的嘴角,岳莫隐有理由怀疑对方意有所指。
“下面以楼家界碑为例!介绍一下大型炁术的概念案例,并尝试推演出更加通用的工业化方法论”
果然。
虽然楼守贤多少沾染了一些科研人员为了论证严谨而略显啰嗦的说话方式,但岳莫隐很快就理解了对方所说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楼家界碑有很多种表现形式,在工地里的大树只是其中一种,但也是最复杂的一种。
一直以来,楼家界碑都是由人工在现场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制作以应对不同的炁量状态。
但是在当前这个炁极为稀少的年代,就算界碑在制作时不因势利导地进行调整也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完全可以在寻找到合适的基底后将当前的界碑作为一个母本,一边不可逆地拆解然后在另一边进行刻录。
在完成地论述完自己的设想后,楼守贤用期待但略显不安的目光看向岳莫隐。
他曾经给很多人讲过自己的概念,但只有寥寥几人愿意听完,而这几人中只有一人表示出了欣赏。
那人是惊尘。
不知道这位在茫茫论坛中捞到的网友,是否也能……
没有辜负楼守贤的期待,岳莫隐对这个概念设想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就像汽车早晚会代替马车,触屏机代替按键机那样,大趋势一定是不可阻挡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紧接着,他一语中的,“楼致远想要保住现有的界碑很合理,但公司获得这场拉扯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与其经过一番徒劳拉扯导致双方利益受损,不如放手一搏。”
看着斜靠在桌边的岳莫隐,楼守贤不得不承认有些天赋和气场是与生俱来的。
自己的哥哥楼致远担任代理家主的时日不短,可论及领导能力却逊色面前这看着比他年轻不少的人不少。
不过楼守贤也深知,楼致远根本就不是当领导的材料。
坐在那个谁都不想坐的楼家家主位置上后,每一天楼致远都是在强撑。
楼守贤何尝不心疼自己的哥哥,可进了司妖监的他原则上就不再是楼家人了。
楼家那些条条框框管不到他的同时,他也救不了楼致远。
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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