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唐晔一早醒来,并不是自己的意愿。
爱穿木拖鞋的爷爷已经好几次踢踢踏踏地在他房中出入了,最后一次,甚至毫不留情地拉开窗帘。
少年在床上翻了个身,用被子盖住头装睡,那老头竟毫不留情地把被子扯走。孩子假装因寒冷而捂着嘴咳了几声,老头儿立即大声在他耳边说,“今天温度,22至28。”南粤的天气,真就是昨日秋霜,今日酷暑,“起来,别装了!”
唐晔只好揉着惺松的睡眼:“爷爷,早安,您这么早呢?”
“还早!门口那株龙眼树的叶子,都让我薅秃了。”
“那儿还有棵桂花呢!”
“不行,桂花岂可能随便攀折。龙眼,嘿,我可不期待它能给我结啥好果子。”
“您整天光逮着它一棵树薅,是棵树都不爱给你结果子了好不。”
“起来起来,有好东西!”
少年连忙求饶:“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老头儿才哼了一声,背着手走出去。
唐晔起床,仆妇为他整理了一下素白色交领睡衣,他自己又再次把领口扯得更密实些,就学着爷爷那样,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往庭院出去。
“什么好东西啊?”孩子四顾,与往日并无不同。仆妇为孩子在亭子中备下点心。
唐万里坐在一旁,哼唧了一下,“能见光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老人拂几下袖子似是催促。
“神神秘秘。”唐晔甜美一笑,如了老人家心愿,简单吃了几口便起身跟他同去。
唐万里把他带到藏书阁,唐晔跟在军人复员的壮实的老人身后,吭哧吭哧地爬到顶层的小阁楼。老头儿还要装模作样合上门,让孙儿也戴上手套和口罩,这才从恒温箱里拿出一卷画。
唐晔定睛一看,不禁抿紧了嘴巴:“这,这东西您怎么弄得来?它应该在——”
“对,哟,反正我就弄到了呗!可惜呀,破成这样!”
“花了多少钱?……我倒是知道它在黑市被拍卖的消息,但不知是真是假。”
“那你现在看到了?!”
“可惜,是个残卷。”一边叹息,孩子一边拿着放大镜,好好鉴赏这幅已经破烂不堪的绢丝画作。
岁月的痕迹在画布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但依稀可见曾经的艳丽与辉煌。画面中的女性人物仿佛在向他诉说着一个个聪慧勇敢的古老故事。
末了,孩子由衷感叹道:“顾恺之的线条运用真是让人叹为观止。他巧妙地运用线条的粗细、浓淡和转折,将画中女性的身姿、气质和神韵都展现得淋漓尽致。这种线条的流畅与张力,不仅赋予了画面生命力,画中人物更是栩栩如生。令人惊艳啊!”
的确令人惊艳!
他全神贯注观赏这幅古画的同时,唐万里也在认真观察他。
老人不禁得意地感叹,这孩子正是自己亲手雕琢的作品,像极了晚星,完美无瑕,满意至极。
只可惜……若能向天再借百年,不,八十、甚至五十年足矣。
老幼相伴数十年,最后顺应天道,黑发人送白人。
但现在这样,就算了吧。
唐晔见祖父许久未曾答话,便抬头看了看祖父,目光相接的一刻,看见祖父眼中的防备与疏离。他略为茫然放下手中的放大镜,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心思一转,马上摆出甜甜的笑容:“爷爷,我很喜欢它。能看到这幅画,三生有幸。”
“嗯哼,好!三生有幸!”唐万里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枇杷树亭亭如盖。
唐晔还呆在书房里翻着古籍,忽然有张纸片从书中飘落,他捡起来一看,发黄的纸上有着一排排大小不一的毛笔字:“我是唐晚星大魔王!”
“我爸最宠我!”
“我哥是个蠢才!”
“练什么毛笔字,还不如去睡觉!”
他看着亲生父亲的稚嫩的字,不由得笑出声来,原来爸爸小时候也有着这么有趣的童年呢!只可惜他出生时,爸爸已经不在了。
哦,他还是有爸爸的,就是他的伯父,唐山海,唐天的父亲。
他的笑声惊动了不远处练字的唐万里。看到这孩子的笑颜,唐万里忍不住笑着招手让他过来自己身边。
唐晔扬起手中带给自己欢乐的纸片,想博爷爷一乐。
但当唐万里看到这张纸时,他的脸色一变:“哪来的!给我!”一把抢过来揉成团,然后凶巴巴地吼道:“给我滚!”
少年不敢申辩,也没有用,他只能落荒而逃。
Nuit,你知道吗?今早我们明明相处愉快,我以为爷爷还是很喜欢我呢!
正如去年12月末、参加完唐天的生日会,晚上回到大宅,跟爷爷说起“父母哥哥”的事时,许是自己说得太过欢乐,过了几天,爷爷就把自己送给他们家。
为什么要我顺从、却不允我自在?要我敬爱、却不应我期待?
今年的元旦刚过,唐晔就开始了在“爸爸妈妈”和“哥哥”家的生活。
唐晔带来的只有一个书包和一个小拉杆箱。打开里面,就几件衣服,电脑,平板,电源,仅此而已。
归秀兰让家里常驻的几个阿姨都过来向三少爷打招呼:“这位是刘姨,以前是你笑姐姐的保姆,现在是管家;这位是张姨,平时主要负责爸爸和我那一层的所有东西,这位是吴姨,吴姨从小照顾你哥哥长大,这位是黄姨,是我们的厨师,这位是陈姨,主要负责家里的卫生、跑腿采买什么的,这样吧,陈姨最近负责照顾三少爷。另招到人了再说。”
唐晔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向母亲和那位方脸大块头、看上去特别忠厚的陈姨点点头,表示自己认得了。
倒是方源怕唐晔在这里没人照顾,便说道:“大太太、容我说一句,三少爷自小体弱,可能需要找个懂医疗护理知识的人跟着照看才行。而且……”
归秀兰大手一挥:“小天从小也是这帮人跟着,还不是这么长大?”
“可是……”
“这样吧,方助理,您要是有事嘱咐,您直接跟陈姨说吧。其他人散了。”
“这老陈摊上事儿了,老太爷那儿送了尊佛过来。伺候好了那是份内的事,伺候不好那可是要命的。”
“不也就一小孩,我看脾气倒是不差。怎么就难伺候了?”
“这小孩看着就阴森森的,听说小时候是早产儿,身体弱得很。动不动就病,一病大半个月。今天那个方先生交代老陈的话,要注意怎样怎样的那些,谈了大半个小时,你说这还不难伺候啊?”
“所以当时夫人才不要他?”
“夫人夫人,你是不是傻,你难道看不出,他与夫人、甚至与我们老爷,都是两个字——不!熟!”
“啊?那他是谁的小孩?”
“嗯呵,连夫人以前都私下称他为私生子,你说呢!”
“私生子,又不是我们老爷的,难不成,是老太爷的?”
“你们闭嘴吧!安静做好份内的事。”刘管家过来打断这两个无聊的同事。
第二天醒来时,唐晔听到楼下闹哄哄的。他一步一步探身下楼梯时,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已经围在饭桌边正在吃早餐,三四个仆人围着他们打转。
唐天一边左手吃面包,吴姨麻利地抓起他的右手臂塞进校服一只袖子;这少爷右手捧起牛奶喝,吴姨又利索地把他左手塞进另一边袖子;他又咚咚咚地跺着两只脚叫道,“我今天要穿那双白色的新球鞋,我不要这双,赶紧给我换!”
这边,妈妈归秀兰正对着电话在发火,见唐天还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稍微挡一下手机麦克风又吼了唐天两句,再对着手机风风火火地继续说下去。
唐天觉得被妈妈批评得太憋屈,撞进刚才一直举着报纸、把自己与外界隔断开的唐山海怀里寻求安慰,却没留意到唐山海刚刚端起一杯咖啡,他这一撞,把咖啡撞得洒在唐山海的胸前。唐山海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又急匆匆查看儿子的头和脖子,有没有被咖啡烫到。
归秀兰放下电话赶紧拉起丈夫去换衬衣,一边还安排着司机送唐天去上学的事情。
大家纷纷站了起来。
突然,吴姨那尖利的声音响起:“三少爷,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大家才抬起头看着这个外来的男孩。六七个人像被施了魔法定住一样,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唐晔对着大家笑笑,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对名义上的父母和兄长恭敬地问候早安。但除了唐山海,没有一个人理睬他。
片刻之后,归秀兰才骂着陈姨:“作死了你,干嘛不去叫三少爷起床?”
陈姨委屈地回嘴:“那个方总昨天说,早上不要催促他起床,让他睡到自然醒的,这不,一干活回头我就把这事给忘了。”
唐天便叫道,“妈,这不公平,为啥我早上就得起得比鸡早?”
“你问我?问你爷爷去!谁让你读书不争气不会讨你爷爷欢心啊?”
“我管那老头子干嘛呀,能讨你欢心就行了呗。”唐天对着妈妈甜甜笑道。
“就你嘴巴像吃了蜜似的!快上学去!老公,快去换上我前天才给你新买的那件衬衣。”
“放在哪?”
“哎,我给你拿吧!”
她挽着唐山海的手臂,两夫妻从唐晔身边经过时,唐山海随意说了一句,“小晔,要吃什么早餐跟黄姨和陈姨说啊!”
唐晔低声应了句,“好。”
等到三个主人离席,保姆们也开始收拾桌子。陈姨过来问他想吃什么,他看了看桌面,随口说,“面包。”
陈姨端出两片烤方包和一杯牛奶,放在男孩面前。男孩闻了闻,看了她一眼,说,“请您下次不用给我准备这种牛奶了。”
“小孩子要多喝牛奶,才能长得高长得快的!”
“我对普通牛奶过敏,只能喝水解蛋白奶。方伯伯应该和您说过的。”
“哦,对对对,我忘了。我回头和太太说去。”
“谢谢。”小孩有礼貌地说着,拿起烤得有点焦的面包,就着温水吃了起来。
没有了别人,这个早餐吃得一如既往地安静。
他吃完早餐,唐山海夫妇也已经各自回公司去了,没人记得经过餐厅时跟他告个别。他在自己房里过着和往常一样无聊的上午。
中午1点多,他在偌大的新家里穿行,安静的走廊里回荡着自己的脚步声。他下了一层楼,平时在爷爷家,他一坐到饭桌就有仆妇为他送上餐食。现在在餐厅里,他没看到任何摆放好的食物,也没见到任何仆人。
他听见厨房的方向有说话的声音,便走了过去,轻轻敲了敲那边的一扇门。
没有人回答,他轻轻地转着门把手。门开了,哥哥的保姆吴姨和负责煮饭的黄姨正在坐在工作阳台的一张小折叠桌边聊天。小孩有礼貌地对她们说,“你们好。我想吃午饭。”
那两个仆妇被开门声打断了谈话,停了一下,又像没见到他一样,继续说着刚才的话题。
小孩提高了一点音量:“黄姨,我现在想吃午饭,请您为我准备一下。”
被主人家小孩点到名的保姆黄姨很是不爽,重重地把茶杯拍到桌子上,对这小孩蛮横地说,“刚才问你又不吃,也不看看现在几点钟了,没饭吃!”
他回想起陈姨一个来小时前上来叫过他吃午饭,但他还没饿。“我平时都是饿了才吃的。”小孩有点委屈地对黄姨解释。
“你饿了关我屁事!老爷、太太和少爷中午都不在,我们平时也就12点钟随便吃吃,偏你来了就得要我随时做饭。”她说话粗声粗气。
小孩冷冷的,定定地看着她:“黄姨,这是您的工作,请您现在马上做午饭。”他幽深的眼睛一直盯着黄姨的脸,让这保姆心虚起来。
旁边的尖嘴猴腮的吴姨拍了她手臂一下,用家乡话劝说,“去吧去吧。毕竟是老太爷家送过来的人,别把老太爷惹不高兴了,老爷罚我们。”
黄姨一边起身一边用家乡话回应吴姨:“不就一私生子,还不知是谁的种。这么难搞。”
很快,她随随便便炒了一个青瓜炒肉片,又煮了个鸡蛋面,就算是打发了这个小孩。
唐晔夹起了一块炒得硬梆梆的肉片送进嘴里,嚼了几口就吐了出来,真难吃,又咸又柴!他就着面条里的热汤把青瓜吃掉,又吃了鸡蛋和几口面条,就告诉黄姨,自己吃饱了。
黄姨许是刚才被他盯那一眼吓到了,又或许是想到他是这称霸南方的万里唐家老太爷的爱孙,当着面倒是没说什么就把东西收拾进厨房,但一关上厨房的门就开始骂骂咧咧:“做了又不吃,拿人来消遣。”
吴姨在她旁边出主意,“不如晚上跟太太说说?这小孩难伺候。”
“太太?难道太太就敢不听老太爷的?真是送了尊佛过来,讨厌死了。陈家的倒个垃圾倒了多久,还不回来。明明就是让她看管这小孩的,就应该她做给他吃。”
“早上不是说那小孩喝不得普通牛奶么?刘家的给了钱让她赶紧先去超市买一罐那种特殊奶粉,说,别让大宅那边知道他连奶都没得喝。”
“真是难伺候!”两个老乡一边做着家务一边吐槽。
唐晔吃完饭,还逗留在饭厅里。他想起十天前、哥哥生日那天,他在这里看到过一张报纸,那时,一掠而过那一眼,有一张外国新闻配图让自己印象深刻。
唐山海家的内务管理有些混乱,至少小孩在大宅里还没见过每日的报纸、财经杂志等杂乱交错地堆在餐厅的角落,一两个月都没有清理。得益于仆妇们的懒惰,他一边一张张、一本本按时间顺序叠好、理顺,又一页一页打开国际新闻翻看。
12月底发生了不少大事件,很多新闻配上了外国女性的头像照片。
小孩坐在报纸堆中呆呆地看着某张图片。
严丝密缝的记忆像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一个年轻的高个子白人女性,不顾他的声声呼唤,越走越远,把他留在了原地。
那个应该是他真正的妈妈,却渐行渐远,只给他留下一个如释重负的背影。
突然,他脑海里又现出一个血肉模糊的男性,肮脏而腥臭。直到最后一刻了、那个黑乎乎的手还要拼命伸向自己……
他忍不住转身呕吐了起来。
“哎呀,你这小孩又搞啥!”吴姨和黄姨听到饭厅的异常,跑出来查看,正看到这小孩跪坐在一堆报纸中,呕吐了。吴姨赶拿纸巾捂住他的嘴把他塞进最近的洗手间,黄姨又准备开骂,这时陈姨刚好买完奶粉回到,看这阵仗惊了一跳,赶紧先搞好了这孩子,把他全身清理干净,让他进房间呆着,再在两个同事的冷嘲热讽中清理完被呕吐物沾污的报纸。
唐晔喝过奶粉,又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精神。
日头西斜,他盘腿坐在房间飘窗上用平板画画。突然,砰的一声,门被用力推开,唐天问都没问一声就闯进来,冷冷对他说,“吃饭。”
他抬起头对他微笑,“好的,哥哥。”
唐天对着他的笑脸一时没反应过来,稍微呆了一下,他才说:“叫你吃饭就快一点,等一下还得陪我做作业呢!”
他还是维持着那个温和的笑容说,“知道了,哥哥。”
归秀兰已经回来,但没见到唐山海。她看见两个男孩走出来,便招呼,“小天快坐下来,饭都凉了。”
唐天坐到妈妈对面的位置,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唐晔走到她身边恭敬地打招呼,“妈妈,您回来了。”她瞟了他一眼,就当是回答了。不在唐万里和方源面前,她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
唐晔等了一下,见她没说什么,就当是她默认自己能够坐下吃饭了,便绕过去,自己拉开唐天身边的凳子想坐下来。
这时,唐天的保姆吴姨却指着十人餐桌最遥远的位置,尖声说,“三少爷,您的位置在那儿呢!”
唐晔看了看,与他们母子之间隔了两个位置,“为什么我要坐那边?”他问。
“今天中午你不是呕吐了么,怎知道你有什么毛病呀,传染给二少爷就不好了。”吴姨阴阳怪气地说。
他小声对归秀兰说,“妈妈,我没有传染病,方伯伯应该跟您说过的。”但看这两母子,都当没听到似的。一个优雅地喝着水,一个大口吃着饭菜。
这时,唐山海已经回到家,他放下东西,在洗手间洗过手走到餐厅,他亲昵地拥抱了一下太太、又揉了揉儿子的头发,见唐晔还杵在那里,便打了招呼,“小晔,坐下来吃饭呗,来,坐你哥哥身边。”
吴姨自然是不敢拿出刚才那套说辞的,本来就是借口,用来欺负那小孩。
唐天却急急忙忙说,“爸爸,她们说小晔有传染病,又咳嗽又呕吐,不能靠近我们吃饭,会传染给我们。”
“乱说些什么!谁说的?”唐山海不悦,毕竟是自家侄子,岂容他人造谣生事。
“吴姨。”见爸爸发威,唐天很老实地出卖了自己保姆。
“什么屁话!以后不准乱说!吴姨,注意自己言辞!给三少爷布好碗筷。”
那吴姨只好把刚才放在两个座位以外的那套餐具和餐垫拿过来,放到唐天旁边的座位上。
唐晔坐下来之后,唐天像躲避什么传染源似的,往爸爸的方向挪了又挪,差点都只有半个屁股坐到餐椅上了。
唐山海小声批评,“小天,不要太过份!”
唐晔转向唐天慎重其事的说:“哥哥,我只是有点哮喘,发病其间会咳嗽及呕吐,我会注意个人卫生,不影响到你。这个病不会传染。请你放心。”说完,他拿起公筷开始夹菜,再换私筷送进嘴里。
唐天悻悻的不知道怎么答话,终于也正常坐好开始大吃起来。
归秀兰冷眼看着,不发一词。
傍晚,唐天的家教、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来到他们家给唐天补习功课,两人鬼鬼崇崇溜进唐天的屋里关上房门。
唐晔进房间时,大学生还想装模作样地教一下唐天,唐天摆了摆手说,“别怕,一个死小孩而已。”随即又冷冷地问,“你进来干嘛?”
他讨好地对两人笑了下,“刚才不是哥哥说,让我陪你做作业吗,看一下哥哥的课本嘛!”便走到书桌前,饶有兴趣地翻阅着小学数学六上的数学书和练习册。
许是游戏刚打完一局在等待进入下一局,大学生无聊起来,以为以唐家这些有钱孩子哪有爱读书的,便随口逗他,“你会吗?不会可以问我。”
唐晔不动声色地问了他好几个函数题。一开始大学生还答得上,后来竟哑口无言。这个孩童笑着说,“听说哥哥是数学系的?”这时两人的手机里传来音乐提示,这小孩也不纠缠,轻拍了一下大学生哥哥的手机,“大哥哥,排进战场了,进去吧。”
大学生反而不敢再玩游戏了。
唐晔笑道,“玩吧,没事。揭穿我哥或你,最多就是他被批评一顿,辞退掉你,再换另一个人来陪他打游戏而已。对我的目的没好处。”
唐晔左看看右看看、正想问一问,吴姨敲了敲门在外面尖声说:“少爷,教钢琴的吴老师来了。”
“什么?我能练钢琴?”唐天刚好这一局结束,顾不得别的,他大步走了出去,又突然转过头回来:“勇哥,我作业没做呢,给我做完再走啊!”丝毫不在意唐晔在不在场。
大学生勇哥“哎”地答应了一声,很自然地从他书包里拿出练习册,很自然地翻了翻作业登记本,很自然地提笔帮他做了起来。
没做几题,大学生突然惊了一下,一抬头,原来刚才被唐天称为“死小孩”的那个孩子还在呢,脸上还是笑嘻嘻的,但手里的手机却把自己正在做小学生作业的过程拍摄得一清二楚。
“你干什么?”他粗声粗气地想吓这个小男孩。
“拍下大哥哥帮我哥做作业的证据呀!”小孩的声音糯糯的。
“你拍呗!小天又不怕你告状。”
“但你——怕呀!”唐晔笑得狡黠,“大哥哥,如果让妈妈知道你刚才上课时间带哥哥打游戏,作业又是你做的,妈妈一定会炒掉你吧?……那就可惜了,唐家这么有钱,给你的时薪一定不少,而且,如果一旦给别人知道你带着所辅导的孩子打游戏混时间,不知以后还有人敢请你当家教吗?”他越说越慢, “当然你可以打别的工,但肯定不可能马上找得到更好的吧?”
“你想怎么样?威胁我一个穷学生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死小孩”又笑了笑,“我给你个建议:和我一起,把我哥的成绩提上去。他成绩上去了,不但妈妈高兴给你更多钱,以她与别的富家太太的交情,明年也会介绍你给别人家当家教,总好过你去端咖啡、派传单吧!甚至你态度好,到毕业找工作时这种人脉资源也能助你一臂之力吧?”这语气仿佛已知这大哥哥不可能不就范了。
“那你们还请家教干嘛,你那么厉害,连分段函数都会,天才儿童啊,那你自己教他呀!”
“不不不,表面我也是你的学生,我哥和你好,听你的,你得配合我。”他摇摇头。
“怎么配合?”
“就是我要我哥做什么,你就配合游说我哥试一试,你是聪明人。具体,明天你来了再说,现在乖乖完成作业吧,我要看我哥哥弹钢琴去了。拜拜大哥哥。”唐晔潇洒合上房门出去了。
小孩又来到放着钢琴的房间。
上门教琴的吴老师是一个年轻女孩,本来以唐天刚才对大学生哥哥的态度,哄骗这个年轻女教师也应该不是难事。但出乎意外,唐天却非常认真和她讨论着乐理和乐谱上的问题。
唐晔站在钢琴旁听了一会儿,竟难得的一句话都插不上。他只好从地上拾起老师包包里掉出来的一本考级曲目,大致按照上面的某行乐谱弹了个哆咪嗦咪嗦哆。
唐天低头认真写着什么时,女教师回头问这新来的孩子,“弟弟,你也想学琴啊?”
唐晔又甜甜的笑着说,“是,吴老师也能教我吗?”
女老师便教了他怎么触键,“弟弟你的指甲留这么长啊?”
“我在学古琴。”小孩一脸甜笑。
“原来是这样。但钢琴刚好相反,需要剪短指甲。”
“这样啊,那我马上去剪一下……”
唐晔话没说完,唐天吼道,“滚!”
“为什么?我也想学,我也想看看,自己什么时候能弹得像哥哥那么好!”唐晔不动声色,装着很诚恳好学的样子。
“就凭你?再练个十年吧!”
“那可不一定哦,毕竟几天时间,我就记住怎么弹平沙落雁了呢。”
“哈哈,就你那几声乌鸦叫也好意思叫雁鸣?”
“嗯,也是,不怎么好。所以或许也可以试试在钢琴上我能不能做得更好……”
小孩表现得自信满满,毕竟在唐家人心里,他以聪明著称。
归秀兰正拿点心走进来,受不了这野孩子在儿子身边啰嗦,扯着唐晔的上臂粗暴地把他推出去,“别吵我儿子!”又转过头,“小天,好好学,别让那死小孩比你厉害。”
“哦……啊?! 您同意让我继读学音乐了?”
“当然,你不是喜欢吗?但学习上你也要给我好好努力!”
“好! 一定!”唐天信心满满。
第二天晚饭后,家教白勇又上门来。归秀兰对他说:“小勇啊,小天还有不到10天就要考数学了,你们这几天得加把劲啊!”
白勇应付着,心想,“也得你儿子自己想学才行啊!”
进了房,唐天却主动对他说:“勇哥,不如今天你教一下我怎么做题吧。”
白勇有些吃惊:“转性子了?”
唐天解释道:“我妈答应让我继续学音乐,但条件是成绩得提上去。”
白勇拿起书架上最靠近他们的一本奥数题开始教他。白勇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唐天确实每道题都去解了,但一看答案,10道题最终错了6道。
刚做完时,唐天还信心满满,但这时,他趴在桌子上,连头都不愿意抬起来。
昨天那“死小孩”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房间,悄无声息地坐在他们身后不远。
白勇帮他分析,主要问题出在计算上。他指着题目说:“你看,六年级常见的难题,无非是比例、路程、面积计算等,列式都很简单你基本都列对了……”
唐天还是把头埋在臂弯里,摆了摆手,打断了白勇的话:“勇哥,我没救了,不说了,打游戏吧。”
白勇试图重燃起他刚刚的斗志:“再试一把?其实刚才很多是乘除法题,乘法口诀不够熟悉呀!我们来背一下口诀吧?”
“乘法口诀?”唐天一拍桌子,反问道,“你当我是一二年级的小屁孩吗?不来!我要打游戏!”白勇还想说些什么,但唐天吼道:“闭嘴!收钱就干活,给我做功课去!”白勇无奈,只好拿起笔,像昨天那样给他写作业。
唐天又趴了一会儿,侧过身子摸出手机。
当他颓废的用手臂把自己支棱起来的时候,才见唐晔不知啥时候已坐在他旁边,和他一样用手臂架在桌上撑着自己,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干嘛?”他瞪那小孩一眼。
“哥哥在玩什么游戏,给我看看嘛!”唐晔甜甜地笑道。
唐天憎恨那过于聪明的头脑——刚才那些小儿科题目对于这死小孩来说轻而易举吧?这种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烈火般在他心中越燃越烈。
他猛地一把推过去,那孩子随着倒下的板凳歪在桌边,连白勇也吓了一跳。
然而这死小孩又倔强地爬了起来,扶起板凳坐回桌边继续微笑地盯着他。
唐天不瞅他、开始专注地打游戏,小孩的头慢慢地挪到他肩膀附近。
唐天一边躲避着他的头一边操控角色、又多次一手推开他,但这死小孩还是不依不饶地粘过来继续观看。
尽管不被理睬,但唐晔仍然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一边赞叹不已:“哇!酒神咒真是太炫酷了!……这个万剑诀真就像万剑齐发一样,太壮观了!……剑气纵横,对手根本想逃都逃不掉嘛!……李逍遥技能太猛了!……哥哥加油,把对手干趴下!……”
一连看他赢了好几局,小孩的眉眼笑得弯弯的:“哥哥的操作好厉害!你玩得真是太炸裂了!教教我嘛!”
唐天一边连连取胜,弟弟在旁边不住地称赞,让他心情大好。
他放下手机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想学?这可不是给小屁孩玩的。”又慢悠悠地说道:“如果你真的想学,那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唐晔急切地问道,一脸坚决,“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答应!”
“你得帮我做一个月的作业,包括接下来的寒假作业。”唐天笑着提出了条件,看着唐晔愣住了的表情,他又补充道,“语数英全都要!”弟弟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他说:“哥哥,你就带我试试吧!”
唐天帮他下载了游戏、帮他注册、还教他怎么登录、教了一些基本的操作。
唐晔又赞道:“哥哥讲解得好详细,我一下子就懂了!”
唐天“哼”了一声,“只是现在没人陪我而已,这样,你来陪我打一把竞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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