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扎着半丸子头的男生嚷道,“陈姨,您又顽皮了。我们就爱这么照顾他怎么着?”
“二少爷回来了。”
唐晔转头看见他们俩,小脸舒展开来:“哥哥,你怎么回来了?柏文哥哥!”
何嘉南也叫道,“何柏文,你来干嘛?”他看向后面那个一直面带微笑的男生。
“还不是你跟我们说他弟被人泼了一身冷水回了家,这家伙担心得要死,就跷课回来了呗。我也就顺便跷个课来看看小晔咯。嘿,袁雅维!”何柏文在何嘉南另一边的空位上放下书包,跟着唐天在餐厅配套的洗手台那儿净了手。
“要不是保安啰哩八嗦的,我早回到了。你怎样了?”唐天擦干手上的水,俯身摸了摸弟弟的额头,“冷到了?没发烧吧?”
“没有。”
“那干嘛不吃东西?”
“就不爱吃要嚼的,鸡和虾仁都那么硬。”
“硬吗?明明做得很弹牙啊。”袁雅维小声对何嘉南说。
何嘉南也有点无奈:“这家伙还在换牙期,上次出去玩,吃着吃着就’吐血’了,没把我们吓得。”
“哈?都十三岁了还换牙?”袁雅维好奇。
“他……”其实比我们小两岁,不过这个,何嘉南也不好跟袁雅维说。
“哥给你挑干净鱼刺,看谁还敢说话。”他在唐晔右边、餐桌的主位坐下来后,拿过装着鱼腩的碗,接过方源手里的筷子,也仔细地一根根剔起鱼刺,最后还把整张鱼皮剥下来后,才把干净白嫩的净鱼肉放到唐晔面前。
方源问:“二少爷,加几个菜?”
“加吧,我俩都没吃呢。小晔爱吃蒸水蛋就给他点呀!再加个啥……何柏文,你想吃什么?”
何柏文表示都可以。
这时陈姨给两个刚到的男孩铺上碗筷,边说,“你们就使劲儿宠!他一点自理能力都没,以后怎么在社会上生存?”
唐天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说,“生存靠的是智慧,靠干家务的咩?再啰嗦让我妈炒了您……不,让您一直留在这儿,好好学着怎么照顾人。”他夹起一块鸡肉,大口吃了起来。
这时,坐在唐晔另一侧的张宇却生气地开口:“你们这样迟早把他养废!看看他上个楼梯都能摔成这样!”
“他是我弟,就得宠着。”唐天刚吃完一块鸡,又夹起一个大虾仁放到碗里。“话说,你谁呀?!”
“张宇,张恩国爷爷的外孙女儿。”唐晔代答。
“哦……张家的。你们张家不是在京城吗?跑来羊城干嘛?……还和我弟上同一个中学?考得上吗你?!”唐天质疑的眼神扫过张宇校服上绣着的校徽。
“我考不考得上关你啥事儿?话说我真烦你们唐家,把他一个男生当温室里的花儿来对待。”张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又关你啥事儿?哦也对,听说你们张家连女人都当男人养,怪不得你整个男人婆似的。……啧,吃个饭还能张这么大嘴。这位小姐姐就不同了,斯文大方。喂,张姐,学着点儿!”唐天与她针锋相对。
“懒得理你!”张宇对唐天翻了个白眼。她快速扒拉完碗里的饭菜,又喝了一大口水、咕噜噜吞下去,擦干净嘴巴,对身边的唐晔说,“喂,你有什么事记得随时给我信息。”
“知道了,放心。”
“我把你安全送回家就没什么不放心的,除了你这不省心的哥哥。走了!”
她大踏步走到沙发那儿拿回自己的书包,利落地转身走出去。到玄关那儿时,回头对着他们几个人神秘笑道:“袁雅维,加油哦,嘿嘿!”然后根本不给人机会反驳,爽快出了门。
“她说什么呢!加什么油!”袁雅维故意装傻。
唐天没头没尾笑着对她说,“某人不喜欢这种男人婆类型的。话说,小姐姐你叫啥名字?”
“我叫袁雅维,是他的班长……我来看看他。”她被唐天有点放肆的眼神盯得怪不好意思的,才突然想起他应该就是自己闺蜜黎梓茵上次说过喜欢的那个男生。
没多久新点的菜又送了进门,还是如刚才那样低调又精致。清蒸排骨的腥味尽除,剁成半寸长、白嫩整齐地码在盘子里;彩椒炒牛肉配色丰富,牛肉滑而不韧;蒸水蛋上散落着雪白的新鲜瑶柱,都是简单的食材,却料理得非常考究。
袁雅维不由感叹,“哇,你们家平时都吃得这么精呀?这家店在哪?下次我也和爸妈一起去。”
唐天一边用勺子挖起一大块水蛋放到弟弟碗里,一边说:“这酒家就是配套这个楼盘开的,住户点菜就可以了,堂食的都是老爷子搞的惠民措施,你们想吃就来我们家好啦。”
“什么惠民措施?”
“就是当天的备菜没卖完的,晚上八九点之后就便宜出售呗”
“你咋这么清楚?难道这家店真是你家开的?”
“啊,是……”
“配套在这么高级的楼盘里啊! 话说这楼盘配置这么齐全,多少钱一平方呀?”袁雅维表面问得随意、里面却心花怒放:男神原来一直住在这么高档的小区里,吃着这么精致的食物,享受着这么仔细的照顾,怪不得人长得那么好看,举止那么优雅。
“十来万吧,是不是,方伯伯?”唐天用黑色的公筷夹起另一块鸡肉放进碗里,说完一句话又换上象牙色的私筷吃了起来,眼神却示意着袁雅维换筷子夹菜。
方源轻轻点了点头。
“哇,那你们家那么大,得多少钱呀?你们爸妈不一起住吗?”袁雅维不由也学着他,说话时把筷子放下来。
“爸妈住珠江新城,不一起住。他们集团工作又忙,还要管我们?干脆眼不见心不烦送走。”
“就你们俩住这么大的房子里?”
“啊,上了中学,爷爷就让我们俩自己住在这个书院,比较有读书的氛围,老爷子是这么觉得啦。”唐天却有点儿不以为然。
这个书院是叫——万里书院!……唐宴……万里……唐家……唐万里?“你们的爷爷不会是唐万里吧?!”袁雅维把这些字眼儿随口组合起来。心想,不会吧?
“……啊,嗯……”
不会吧?!南方地产之王——唐万里?!是他们的爷爷?!资产排名仅次于北方王氏的唐氏家族?!他们是唐万里的孙子?!
何氏兄弟和袁雅维都停住手上的一切动作,定定看着唐天。
知道他们家是做生意的,看出他们家做大生意,猜到他们家做很大生意,只是没想到,大成这样。
好吧,我算是终于明白张宇说的“你还不知唐晔是谁”的意思了。袁雅维心想。
“吃饭!”唐晔从刚才就一直低着头,在把水蛋里的瑶柱块一点一点挑出来。
“你干嘛?”唐天这才注意到他的动作,马上按住他的右手。
“腥!”
“甜的!”
“不吃!”
“小晔!你这辈子不能只吃鸡蛋活着!”这下连唐天也忍不住骂他,“别那么任性!”
唐晔轻轻挣脱开他的手,又继续执着地挑着。
唐天放下筷子,紧紧抓住他的右手腕,与刚才的温和完全不一样,他换了一副强迫与霸道的面孔命令:“不准挑,给我吃下去!”小晔,我只是想你更好!为什么你要这么不听话?而这些话,他唐天是说不出口的。
唐晔不安地转着手腕,使劲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唐天力气要比他大很多,唐晔手臂都被扯红了,轻声喊“疼!”唐天却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方源默默站在一边。他看着唐晔长大,但唐万里多次警告他,两兄弟的问题让他们自己解决,不可插手。
唐天见弟弟已柔声下气,便放松了一些,他刚想说话——
“哎,我们比赛一下谁吃得快呗?”何嘉南举起手里空掉的饭碗,“方伯伯,请问还有吗?”
袁雅维不愧是跟何嘉南多年好友,她也想起,逢年过节回家乡时,和表弟表妹们抢东西吃,大家都吃得又快又多,她马上说,“这样吧,举行吃饭速度大比拼,你俩对我们仨。”
何柏文不置可否地笑笑,“这公平吗?”
“就唐晔这食量,连女生都比不上,他只能算半个。”袁雅维渐渐放开。
“但你可不小啊!”唐天渐渐融入了他们的气氛,他放开了弟弟的手,揶揄了一下这开朗的女孩子。
“谁说,那是因为这儿的饭菜太好吃了!接受挑战吗?”
“谁怕谁呀!”唐天毫不相让。
“唐晔,你可别拖后腿!”何嘉南和袁雅维同时叫道。
唐晔已然收起刚才的委屈,浅浅地笑了:“好!”
他们让陈姨拿来五个碗,把剩下所有食物平均分成五份。何柏文吐槽:“哎,本来人家摆盘那么好看,非得弄得像学校饭盒那样一份份的,服了!”
毕竟是年轻孩子,大家的饭菜碗很快就全见了底。陈姨也拼命表扬:“今天三少爷吃饭真乖。同学,你们多点来!你们来了他就不挑食了。”
“小孩吗你?还挑食?”
“哎,三少爷,你难道只有3岁?”两位同窗你一言我一语。
唐晔恼羞成怒:“陈姨,没您的事!您进里面去!不准出来!”
“好好好! 我可不敢管你!”她笑着清理完桌面就进了厨房。
“你家阿姨那么好,又没有爸妈管你们,真是天堂啊!”其他人纷纷对两兄弟表示。
饱餐一顿后一看,时间已经逼近两点。何嘉南和袁雅维一看钟就惊呼,“不好!要回去了。”
方源笑着对他们说:“何院长公子和袁处长千金,我已经向你们老师请过假了,你们尽管放心在这休息一个下午吧。”
“真的吗?太好了!”袁雅维巴不得还在这儿玩久一点呢。
只有何嘉南发现这位伯伯对自己的称呼已经变了。“方伯伯,您这么厉害,那也一定能帮唐晔要求梁老师道歉吧?!”何嘉南似乎对他很有信心。
方源仍然微笑着,但却没有马上给出肯定的答复:“三少爷学校的事,会有另外一位同事专门负责。”
唐天带大家洗干净手便要带他们参观自己的家。刚才在吃饭比赛中结下的友谊,使原本有点害羞的袁雅维也开朗起来,跟着男生们一起涌进位于大厅右侧的、刚才房门紧闭的那个大房间。
推开房门,好家伙!这怕比整个教室还要大吧,中间最显眼的是一整套架子鼓,沿着墙挂着好几把吉他什么的,靠着落地玻璃窗是一架钢琴,另外还有一架电子琴。靠墙竖着几个乐谱架,还有个书架,上面有好些书和文件夹。他们几人纷纷赞叹:“这些乐器好齐全,怕是不亚于专业人员了吧!”
“当然,这都是我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一件件收集起的,我有几个做音乐的朋友,周末时会过来一起玩。”唐天指了指钢琴:“除了这个是我妈从小让我学的之外。”他随手拿起一把吉他,马上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一边拨弄钢弦弹着去年很流行的那首we are young一边和他们说话,随意而潇洒。
“你唱得挺好啊,以后想当歌手?”
“想!当然想!……哎,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不说了。”
“不会吵到邻居吗?”
“这墙和地板有隔音,不过,我们有邻居吗? ”唐天反问。
“也对……那楼下呢?”
“楼下那两层也是我们的。小晔本想自己住,但我舍不得他自己一个人,而且阿姨照顾起来也很不方便啊。所以我俩都住顶楼,下面两层暂时空置。——他房间在二楼对面,放心,知道你想参观我弟的房间,等下带你过去。”他笑嘻嘻地看了一眼袁雅维。
“你……你别乱讲!哎,唐晔呢?”袁雅维害羞的样子也挺可爱。
大家才发现唐晔并没有一起进来。
原来唐晔还在餐厅、被陈姨“留堂”喝姜糖水呢,他一边啜饮一边小声问道:“方伯伯,您看,张宇、以及别的同学也觉得我不应该任由那老师欺负,您觉得,爷爷会帮我吗?”
“少爷,您爷爷非常疼爱您的。”方源皱眉,担忧地看着这孩子。
“嗯,我相信是。”小少年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
音乐室内。
“哎,这是什么呀?一个洞?通向楼上?还挂着一条攀爬绳?”唐天的音乐室里,他们三个指着房间一角、天花板上的一个扇形的洞口,以及貌似是从上一层楼垂下来的一根粗大的麻绳。
“哈哈哈,就是攀爬绳。这个就是我房里最引以为傲的设计了。看我的!”唐天放下吉他,两手手指互相交叉压了压手掌,像体育课做准备运动一样,又甩了甩手臂。“来,给哥计个时!”
随着他自己喊开始,他伸直双臂、握住绳子向上一跃,两腿也上下勾着这条粗绳子、像那些特工一样往上爬,通过洞口后,他两手臂往上面一支撑,其中一只脚往墙面一蹬借一下力,另一条腿趁机缩进洞口,再迅速把蹬墙的腿也缩了进来。唐天一边大喊:“停!”一边从洞口探出脑袋:“怎样?多少秒?”
袁雅维看了看手机,“48秒!”
“呀,竟然慢了那么多!该不会我喊停了你没停吧?”
“还不如说你中午吃胖了呢?”
“上面是哪呀?”
“我卧室。你们也试下这样爬上来?你先来,何柏文。”
何柏文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压一压手掌,又抢了抡胳膊,“也帮我计个时。”
何嘉南悄声在袁雅维耳边说,“等下他喊停,给他加20秒!”
这悄悄话说得连当事人也听到了,“何嘉南你找死是不?信不信我等下踩你肩膀上去!”何柏文马上反击,朝何嘉南的小腿虚蹬了一腿,何嘉南一躲开又朝他肩膀虚晃一拳。
毕竟何柏文第一次玩,一开始不太会用脚卷住绳子,唐天握住他的手给他借个力拉出地板的洞口,又得意地笑了笑,“第一次很不错啦。”
上面两个男孩对着下面的一男一女叫嚣,“喂,省实的两个,你们行不行啊!”
“我的中二之魂在熊熊燃烧!”袁雅维咬牙切齿说,“我先来!”随即又小声地在何嘉南耳边说:“那个,等下我要是上不去,能不能真的借个肩膀给我踩一踩借个力?”
何嘉南笑笑,投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磨蹭什么呀,不行就换你们学校另一个男生上!”何柏文嘲笑着。
“换我弟上呀?那他们就死定了。那家伙运动全废好不!对了,要是给方伯伯听到,说不定跑到爷爷那去告我状呢,我家那老爷子不给他玩这些的,不是写毛笔字就是画国画,要不就是考他背古文,简直了!幸亏我是在我爸妈家长大。”
“这都行!”这是现代人么?
他们爬了上去,大家环视着唐天的房间,“你晚上不会从这洞里掉下去吗?”
“不会呀!我又不关灯。”
“不关灯,睡得着吗?”
唐天笑而不答。
就这个洞口不远有个沙发,又放着把吉他,沙发前有张非常厚的地垫,看着柔软极了,上面凌乱堆着一些英语杂志,翻了翻全是与音乐有关,沙发另一侧有个边桌,上面除了杂志,还有些五线谱的纸,有些已写了好几行甚至满满一页纸。
“我自己作的曲子。”唐天有点得意地解释,“不过还没想得很完美,所以没拿下去给朋友们看。”
袁雅维学过弹钢琴,她本来挺喜欢的,但到了五年级作业毕竟多起来,就没坚持下去。她抱怨说,“也是只有你们家这种条件,才能让你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东西。”
“怎么会自由!你想多了!”
何柏文一屁股坐在唐天床上,看到床上、床边堆满玩偶,笑道,“你个男的这么喜欢抱着毛公仔睡觉啊?”
唐天从床头抱起一只巨大的纯白玩偶砸向他,“大白大胸攻击!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床伴,大白!迪尼新片的周边……我也不自由啊,自由个屁!我妈把我逼得很紧,以前每天在家累得想死!”
“呃?”三个同学不知道怎么答话。
唐天笑了笑,“很奇怪?谁叫身边有个人,从不用努力,学什么都很轻松,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完美,嗯除了运动是很差劲,有时候,真的很想跟他交换一下……”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放下大玩偶、走到一扇窗子前,他无意识地扫了一眼窗外,突然像见到鬼似的眼都直了,捂着嘴巴马上蹲在窗前的地板上。
“搞什么鬼?”三个人赶紧过去。
唐天一边比划着让他们赶紧蹲下再挪过来,另一只手放在嘴边嘘着让他们别出声。他们按唐天的要求,小心翼翼地隔着玻璃、露出半个脑袋、透过玻璃看去。
原来,这是一个内窗,外面是刚才的大厅上层的镂空。他们又小心翼翼蹲高一点点,向楼下的大厅张望。
只见唐晔坐在沙发上,刚才的方伯伯站在他身侧。他面前的却站着另一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背对着唐天房间的这个内窗,看不到脸,但从他的手和全身的动作来看,正对着唐晔说着什么。
“你家玻璃的隔音也太好了!”袁雅维见唐晔的表情很不高兴,不由得抱怨:“啥也听不见!这窗子能开的吧?”
“能开,别开!”
“反正隔音,那我们干嘛还这么小声说话,”何柏文说,“谁呀那人?你干嘛那么怕他?”
“刘叔,我妈的秘书。我妈要是知道我逃课回家了,周末还不把我揍死!”
刘秘书带来了唐太太的话。妈妈归秀兰的意思,让唐晔当众给老师道个歉,这件事就算揭过。
唐晔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声线,平静地问刘秘书,“妈妈是否知道了整件事呢?她问过我吗?”
“三少爷,我们去动一个老师不是很困难的事,但您也知道,越大的家族,一出现什么风吹草动,越容易引起口碑问题。您要让唐家陷入丑闻吗?”
“刘秘书,容我插一句话……”方源在一旁看不下去了。
刘秘书举手打断他,“方总,这件事,刚才老太爷已经在电话中与夫人沟通好了,老太爷不插手。平时我一定会而您多多请教,但这事,不是你我说了算,是夫人说了算。”
“那就别说了。”唐晔闭上眼睛,忍受着席卷着内心的荒芜。他懒得再废话,站起来转身上楼梯。
刘秘书见他离开,才压低声音对方源说,“方哥,我也是为难,他能听进您的话,您帮劝劝。”
方源苦笑,“老弟,您觉得大太太的做法,合理吗?现在不是说唐家的孩子搞特殊,而是,一个学生被科任老师当众体罚的事……”
“这件事怎么定性,还不是学校与夫人商量的结果吗?夫人摆明就不想和教育局的缠上。”
“那就让三少爷他一个孩子忍着吗?”
他们几个同学隔着玻璃窗,又见到两个中年男人在大厅里掰扯了好一阵子。
袁雅维向二楼半封闭走廊那边看去,只见唐晔上了楼梯,站在二楼西侧的落地玻璃窗前看着外面。现在已是下午,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洒在他身上,但袁雅维总是觉得这个披着紫色晨袍的男孩,既寒冷,又无助,他的身影萧条,就像站在一片什么都没有的旷野上。
他发了一小会呆,慢慢向半封闭走廊另一头走去,消失在她视线里。
刘秘书还是先离开了。方源紧接着上了二楼、但很快就下来了。他们几人大胆站起身张望,似乎看到连方伯伯也朝着大门口走了出去。
终于,家里几乎只剩下这群孩子们。
唐天估计是对母亲的管教怀有深深的恐惧,总是担心那个刘叔再次折返。他把自己的房门开了一条缝,小心翼翼聆听外面的一切声响。好一会儿,他才回头说,“没人了,又是我们自己世界。”他打开自己房间的正门。
外面是个半开放书房,中间有张面对面书桌,靠墙环绕着半圈书架,但书架上的书却稀稀落落的,偶尔有几本大本的都是字典、词典之类。
何柏文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左手边柜子上的动漫手办:“你俩不看书的呀?”
这时袁雅维听见那边传来一阵铮铮的弦乐声,她不由得往前走了好几步。
“这是什么声音?”何氏兄弟很好奇。
“是我弟在弹琴。等下,嘘!”
“什么琴?”何嘉南不由得轻声问自己堂兄。
“就是古琴,……哇哦,他弹得挺好的啊!曲子感觉在哪听过?”何柏文小声回答。
袁雅维此时已经走过了走廊上刚才唐晔站着的那个落地玻璃窗。刚好风停了,刚才被风吹起的薄纱窗帘垂落下来,被遮挡的走廊另一头的景象呈现在她面前。
只见大概半个教室大的空间里有个高起一点的地台,地台三面环绕着矮柜,最右侧的矮柜上堆着很多一卷一卷的画轴,左边的矮柜上放着一个木制雕花笔架,上面挂着好几支笔。不知是不是刚才的风停而力却没停,还是在呼应着古琴发出的金石之声,它们在空气中轻轻地晃动。
最前面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半透明的屏风,高度刚好挡住袁雅维的视线,让她无法清晰地看到里面的人。然而,从那人身上穿着的紫色外衣和纤瘦的轮廓中,她可以确定那就是唐晔。
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悄悄拿出手机稳稳地架在屏风上,开始拍摄起这唯美的一幕。
感觉到有人影靠近,坐在中式矮桌后面正在弹琴的男孩轻轻在琴弦上点了几下,缓缓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了袁雅维一眼、又似乎完全没见到她。随即又侧着低下了头,准备弹奏另一段。
袁雅维一开始被他的深沉的眼神吓一跳,继而心跳不已,哇,这眼神好A呀!不愧是我的男神!
在古琴上方稍作停顿,随后他的两只修长而干净的手又继续在琴弦上轻巧地滑动或按压,动作开始还从容自由,逐渐越弹越快、他越来越激烈的拨动外侧的弦,左手配合着快速地在琴弦上滑动。
何氏两兄弟这时也悄声走到袁雅维身边,听他弹这一段,仿佛听到琴声中夹带了铿锵的兵器搏杀声。
袁雅维只觉得他真的好好看!弹得好好听!古代文人弹琴的画面感有了!
何嘉南在何柏文耳边说,“他在干嘛?意念杀人?”
何柏文似乎答非所问:“《广陵散》,之前跟我爸一起听过一些大师的演奏,没想到他能弹成这样。”
这时,唐天从他们身后快步冲出来,靠近弟弟之后,却仿佛被琴声止住了步伐。他在唐晔身边蹲了下来,伸手想触碰他却又犹豫地缩了手。
很快,唐晔以一个快速划过所有琴弦的动作结束了这一段弹奏。仿佛刚跑完一段长跑一样,他长长呼了一口气,偏头看了看唐天,勾起嘴淡然笑了笑,重新低头,两只手同时轻点琴弦又继续弹起来,一边轻声笑问,“哥哥怎么了?”
“我才想问你怎么了?发生啥事了?”
“啥事?没事呀!”他的声音轻柔,表情也很温柔,与两分钟之前的眼神杀截然不同。
“那你为什么这么……没什么。你啥时候会弹这首曲子的?之前好像没听你弹过?”
“练习?我需要吗?”他翘翘嘴角,语气是他难得的狂傲。
几个朋友心里想,好吧、你的确不需要学习,但没想到你做别的事也能做得这么顺畅,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一曲终了。唐晔抬手笑着对他们招招手:“你们站外面干嘛?进来呀!刚才是在哥哥房里玩吗?”
何家兄弟绕过屏风,都踏上他跪坐着的地台上。
唐晔笑着正想招呼还有点扭捏的站在屏风旁的袁雅维,正好这时,唐晔的手机响起。
唐天伸手从侧面的矮柜上递给他,顺便瞟了一眼:“我爸?!”
唐晔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爸爸,您好。”语气恭谨。
“……是,今天在学校里,发生了些事,早早的回家了。”
“……呵,爸爸,这个问题您怎么会来问我呀?”
他紧闭眼睛,不让自己的情绪从眼睛里泄露出来、让朋友们看见,却挺直腰板坐得直一些,让自己的话变得更加清晰,“爸爸,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的一位任课老师对我有所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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