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窗被猛然拍开，脚步声拖沓着水声朝沈汀愈来愈近，沈汀留意着外边的对话，将身体往里窝。
“欸，这缸里怎么没酒了。曾娘子突然来这一遭，莫名其妙的……小柏惹她了？”
脚步声一转，朝沈汀周边来，另一道声音慢悠悠回：“谁知道？这么大雨了，李叔也不说燃香谢神，就让大家挤在神庙里待着……这还有酒，我们搬去给大伙暖暖身子。”
沈汀默默将衣摆抱好往里蹭，手上沾的白灰融进未掌心未擦干的泥水里，掌心血管有力地跳动，上升的体温将身上的土腥气缓缓烘出来。
而在这一门之外，曾娘子和柏祁的交锋还在继续。
曾娘子抬头看一眼同村民们站在一处的李叔，长吐出一口气，才道：“沈汀一行到底查出了什么，我并不知晓，但是小柏，你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吗。”
柏祁的白瘦的手指搭在桌面上，均匀地轻叩。
“沈汀一行为舟娘子治病那日，为何你在午时大家都在用饭的时候恰恰路过了舟娘子屋子？”
柏祁听了，觉得这问法十分无力，便随意摇摇头：“只是出村途中路过舟娘子屋子，见她发病，才进了一趟。”
绕了这么久，柏祁终于肯正面回答问题，曾娘子心想，这话恰恰和当时她给沈汀解释的那番话对上了，她沉下心，心里略略升起一丝希望，抛出最后的疑问：“适才我路过灶房，你在酒缸里……倒了什么？”
柏祁手指一顿，眼神往桌面划，又缓缓地叩了起来。
两个汉子搬了酒缸，嘿一声平稳地放在地面上，朝大伙吆喝：“大家再喝些酒罢！雨这么大，淋回去病了也不好受。”
话音一落，众人也都没敢动，最初开封的酒缸已经见底，要是柏祁真加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他们岂不是有危险？村民们犹豫着摸了摸自己，又试探着用手碰了碰额头，更有甚者还原地跳了两下，没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
大家一边擦汗往酒缸走，一边劝道：“曾赖铭太敏感了罢？大家伙喝了这么一大缸子酒也没见有什么异样啊？再说了，小柏多乖一孩子……被你说得，好似今晚就要屠村了似的。”周边的人轻轻一肘，那人灵活一躲，乐呵呵地舀了一碗，不顾曾赖铭的劝阻，一仰头便喝了下去。
沈汀听不见声音了，只好抱着衣摆再往门边靠，行动间，手上忽然悠悠传来一股极其轻微的甜腥气。
甜腥？沈汀赶紧闻了闻手心，气味轻微，捉摸不定，却与当初在荒院灶房里闻到的甜腥味一模一样！她弓着身，在适才摸到的水缸地面仔细摸了摸适才被她蹭下的白粉，听见外边村民们大声反驳：“看！我喝了，这也没事嘛！”
门外的质问还在继续，沈汀听见柏祁轻松道：“只是我加的一点石灰和糖粉。你可能闻到的甜味，也就是因此而来。石灰可用来澄清酒中杂质，糖粉只是为了让酒更加适口。曾娘子，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沉默一阵后，柏祁声音再度响起：“好了，没什么事，大伙喝些酒，等雨停了便家去吧。”
冷雨砸在瓦上，如花般落进土地，又沿着风势飘进来，误会破解，曾赖铭张了张嘴，本想说出她调换了酒缸的真相，但目光扫过缸壁上的白粉，又见安然无恙的村民，已到嘴边的话终究又咽了回去：“那，那便是我太紧张了。”
“哐当”一声，一道闪电轰然劈下，众人拿着酒碗寻声抬头，却见适才在戏火会上表演消失的沈汀忽然又重新出现在灶房门口，黄黑的泥水沾了全身。腰上，肩上装饰用的干果掉了大半，剩了粗线光秃秃地垂下来。
她一步一印地往下走，迎着风雨又进了神庙，什么话都没说，径直抢过汉子手上的酒碗，舀了一勺，气势凛然地搁在柏祁面前，又拉过长凳坐了下来。
沈汀打断柏祁邀请众人品酒的进程，沉声道：“我来和你谈。”
没有物证，只有怀疑，该如何谈？
柏祁轻笑了一声：“谁要和你谈。”他摆摆手，举起酒碗，招呼村民们喝酒，“天晚了，大家喝了这酒，便也散了吧。”
沈汀高声：“柏祁说辞漏洞百出。前日午时，方钰为舟娘子诊治后，本是曾赖铭看顾，她却因家中琐事耽搁了一段时间，而柏祁就在此刻进了舟娘子房内，在舟娘子药碗中下了毒，致使舟娘子发病。又装作路过的模样和曾娘子合力安抚舟娘子，赚了村里人认可的同时又与我们一行打招呼。而他还利用空闲时间再去了一趟山泉，埋下装有毒粉的布袋致使大家在夜晚出现幻觉。
你哪里是只进了一次舟娘子家中，分明是两次。这位娘子可作证。”沈汀抬手指了一下人，又漫步走至酒缸，垂身在缸底摸了一手白粉，将手举起，面对村民们道：“石灰和糖粉，改善品酒体验？大家看好了，这是闹金花粉，闹金花，气味甜，花叶种子皆有毒性，若中毒，则会出现幻觉，瞳孔散大的症状，与舟娘子和村民们当初中毒症状相符。”
大家明白了，沈汀想通过酒缸之毒、舟娘子之毒以及那夜集体幻觉三件事作为破案的关联点。
有人回过味来，关注点却偏了，他大声问：“若真是毒，那晚你们利用这毒，塑造你们神使的身份，你们也是心怀不轨之人吧！”
沈汀顶着柏祁的眼神，从袖内拿出信烟，将印有官府标识的一面朝向村民：“广南东路提点刑狱司查案！”
谁料柏祁竟然轻轻笑起来，干巴巴地拍两下掌：“嗯，酒缸上有白粉。”他从袖中拿出一方纸包，在众人面前打开，“石灰不溶于水，我只撒了石灰和糖粉，这毒我确实不知啊。”
好事者挤过来，往酒缸里一看，缸底确实有白粉。
沈汀慢慢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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