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砖里的水汽还没散,萧颂安从小孔往里仔细盯了盯,确认安全后,才又泼了水,将孔洞凿开,用木勺将泡散的硝石木炭等舀进水里。
末了,他将火药皱巴巴的封皮拿出来,在水里搅了半晌才小心抖开仔细查看。
沈汀凑上前,却见表皮黄褐色油纸之下,还附着几层常见的麻布纸。可惜的是油纸虽是包装火药的常见材料,但这张油纸上面并没有任何有关经手机构的信息。
萧颂安抖了抖水,将硝石和油纸都妥善收好,和沈汀一并出了神庙,原路返回,路上锣鼓切切,偶泄出几声呜咽,太阳怯怯抖开云层,利落地片下光阴。树下的李溪月抹了把额上的汗珠,攥着精挑细选的石子蹭到更深的树荫里去。
沈汀掂量了一会儿手里的果脯,还是朝萧颂安打了招呼,慢慢走到李溪月身侧蹲下来。她看着小姑娘的孝服,还没想好措辞。
李溪月抬头看了沈汀一眼,面庞被热意烘得发红,她也不明白沈汀要做什么,只笑眯眯看沈汀一眼,便接着玩她的游戏,碎石被她轻巧抛起,短暂失序后,又尽数被李溪月小小的手掌拢住。
如此反复,循环不止,乐此不疲。
沈汀忽然就放下心来,转身用干净的素帕包了容县刚买的果脯,又用另一张帕子仔细包好覃渡的荷包与胭脂盒。小心放在李溪月身旁。
沈汀将李溪月额上被汗浸湿的发捋到耳后,又从帕子里拣了些果脯放在手心,轻声道:“小溪月,这果脯是专给你留的。我们这就先走了,这帕子里有舟娘子心爱之物,能否拜托你将这些转交给她?”
李溪月的面迎着光笑起来,她有些恼日光,又喜这甜腻果脯,只好混着果脯握住沈汀的手往树荫里退:“沈姐姐走了还会回来吗?”
沈汀本只想将简单作别,没想到对方还反问归期。
李溪月从沈汀手里轻轻拿走果脯,一面吃一面道:“不回来也没关系。我听李叔说,容县要给钱造桥,我们也要和容县医馆谈生意了!到了那时,我便去寻你。”李溪月仰头朝她咧开嘴,补充道,“带上舟娘子一并来。”
沈汀靠近,并未许诺,只擦了擦她脸上的汗珠:“那就等桥修好,等我们小溪月长大,走出宝青山去看万般人间。”
她握着李溪月的手,继续道:“还有件事,溪月千万别记混了。米村医长眠之地在这崖下的山林里,抬头见桥头亭便再往西走一炷香左右,他睡在石头的缝隙里。”
李溪月乖巧地点头,回头张望还在各自忙碌谈笑的村中人,竟也拍拍手回头叮嘱沈汀:“还请姐姐稍等。”
萧颂安看着李溪月跑走,才走到沈汀身侧,他问:“走吗?”
沈汀淡笑:“走啊。不过还得等一等,小孩还有话没说完。”
不过多时,李溪月捧着柳条来了,墨绿色的柳枝长而细软,被她拖过一路,沾上暮塘村的尘灰又被她塞进两人手里。
沈汀摇了摇柳枝,柳叶上的短绒毛被光蹭得发亮,舟娘子和曾赖铭就在柳条晃动的几道明暗光阴里落座。
柳谐“留”,送柳的李溪月并不知晓何为停留,也不明晰何为等候。
接了柳条的沈汀却透过柳叶缝隙里安坐的舟娘子看见了等候的折磨、期盼与暗恨,她默默感叹,觉得等候真是好残忍的词。
沈汀将柳条收好,同萧颂安带上方钰的那份,悄悄告别暮塘村。
山上绿叶滚滚,山下江水涛涛,萧颂安和沈汀站在船前嬉闹着玩,萧颂安把柳条折了又折,绕了个花环在手上转着玩。沈汀有些站不住,但还是回身将宝青山看了又看,直到她的侧脸猝不及防被某人洒了水,沁人凉意开花似地绽在面上,惹得沈汀那点莫名其妙的感伤被削下大半。
沈汀回头,却见萧颂安在阳光里掀眼看了她一下,随后便随意半躺下来,山水间笑得风流:“这案结束后,你打算干什么?”
沈汀听这一问,倒真有些怔愣,若有一丝希望,她必定要回去的。但若真回去了,那个万事只肯在心中独琢磨的方钰是否也会步入舟浅夏的后尘,在恒久的等待中消磨自身?她心里一凉。
萧颂安却看了明彻,悠悠哉哉地叹口气:“哎呀,我才不管你俩呢,要是这案子平安结束,我就真去江湖里飘一遭。什么生死爱恨,我呀就潇潇洒洒快意恩仇!”
他抖抖柳条,在江水里滚过一遍的柳叶随着他的动作洒下琉璃般的水珠。沈汀等船靠了岸,萧颂安甩着马尾登坡,沈汀才猛地将手里拢的水一把泼向萧颂安。
这小子装什么深沉啊!
萧颂安也不甘示弱,被沈汀泼了一脸水,又找不见附近的水源,只好大叫着作势要给沈汀好看。两人一路笑闹着到了容县,远远见一朵烟花在深蓝天空中旋开,满目星花地撒下来。
沈汀和萧颂安一前一后爬上屋檐,顺着人家的黑瓦摸到方钰屋下,屋内灯火未熄,半开的窗框外还有笔影晃动。沈汀做不来倒挂金钩,只好做了一回“梁上君子”。
她小心翼翼搬开屋上的瓦,在清亮月华下叩了叩砖瓦。
屋内伏案写字的方钰应声抬头。
在满屋昏光里看见沈汀生动的笑脸,她背后的夜幕猛然炸开一朵烟花,方钰竟在此刻闻到了数里之外淡淡的硝烟味。
与此同时,一根长长的柳条从窗框边角甩下尾巴,萧颂安的脑袋也凑了过来,几乎要将天窗占满,他挑眉笑道:“看你也闲不住。今夜沾沾息府老爷生辰的光,我们去桥下看烟花!”
一艘小舟荡在河内,两边岸上热闹非凡,各色灯笼,纸鸢,衣饰浓墨重彩地倒映在河面上,水波晃动,船上的人也轻轻摇晃。
怕方钰不老实,沈汀和萧颂安出来之前硬是盯着大夫为方钰换了一遍药。临出门,萧颂安鬼点子上头,说方钰走动定会坏了伤处,趁着方钰一个不注意就定了身。
沈汀这个帮凶自是默默和萧颂安抬了一路,直到三人上了舟,进了船内也没松开方钰的禁锢。
萧颂安眨眨眼,不知何时从背后搜罗出两壶酒。
沈汀意兴上来,立刻要喝。方钰此刻也懒得扫兴,没阻止,也没说话。只是看顾着这两人,偶尔偏头看看乍起的烟花。
河上歌妓的乐声缓缓流淌,沈汀撑在桌面上,打趣萧颂安的酒量,直到萧颂安撑不住,咚一声砸在桌面呼呼大睡。她才转过头直视方钰,酒兴上来,逼得她脸红,眼也红。
她放下酒杯,软了声色,缓缓凑近这冰山一样的人,哪里就会有外貌一模一样的人,哪里就会有习惯爱好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呢。
沈汀有些醉了想不通,越想不通越想凑近看,温热湿润的呼吸带着薄薄的唇峰擦过方钰的侧脸,恰似无心之火,立刻让面前人的面染上了同她一样的绯色。
“方钰。”她轻轻地,满足地笑起来,自顾自道,“我也好奇怪,世界上的人那么多,总有一两个相似的。可我心底,为什么总要将你同他比较?”
她嘿嘿笑两声,眸中水光潋滟:“我现在知道了,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害怕呀,我想你是他,我的心就会安定一些。我看见舟娘子和覃渡,我也害怕,我想你是他,等我回去后,我的心也会安定一些。”
方钰松松护着沈汀,不让她摔倒,他循循善诱:“他是谁?”
“他是‘方钰’。我只有一个我,他也只有一个他。我心里,也。”沈汀的眼里砸下两滴泪,她全着醉意,觉得自己落进了温暖的怀里,分不清是她自己卧进去的,还是对方慢慢揽过去的。
方钰清润的声音在她耳侧模糊地响动。
她抬手“嘘”了一声,轻声道:“无论如何,不要等待。”
沈汀掰着方钰的手,忽然又抬起头看着方钰,严肃道:“如果背后真凶真是关照棠,自容县出发,下一个案发点可能是广都。”
方钰很轻地眨两下眼:“为何?今夜派出去查探关照棠行踪的人皆无功而返,关家说关照棠失踪。”
沈汀想了想,觉得自己这猜测好似也无根据:“当初在云起店铺附近遇见她,她说过要去广都。其余的我也并不知晓了……算了,再让人查查动向吧。”
“方钰。”
“嗯?”
“无事,我就是想叫你名字。”
晚风带着欢声笑语漫进来,方钰动了动手臂,让人离自己近一些,每动一分,后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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