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景明瞳孔骤缩,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匪夷所思的疯话。
他几乎是弹跳起来。因激动而微微喘息,胸膛起伏,望向凌夕岚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担忧与焦灼。
“你……你疯了吗?!”
骆景明的声音因极度的惊愕而拔高,甚至带上了几分尖锐的破音,“成婚?!和肆郁大人?!你们才认识多久?满打满算不过几日。”
“你了解肆郁大人是什么样的人吗?他那样的人物,心机深沉似海,手段……手段更是高深莫测!你会被他吃干抹净,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他的话语又快又急,如同连珠炮般射出,充满了真切的担忧与恐慌,仿佛已经预见了凌夕岚羊入虎口后的悲惨结局。
“那很珍惜食物了。”
凌夕岚的脸上是一成不变的微笑:“我也喜欢。”
“你真的是……”骆景明无力扶额,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他还想再挣扎着说些什么,哪怕能在这看似坚不可摧的壁垒上凿开一丝缝隙也好。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下人神色匆匆地小跑进来,快步走到骆景明身边。
俯身在他耳边急速低语了几句。
骆景明的脸色瞬间变了,之前的焦虑无奈被一种更深的凝重和急切所取代。
“事发突然,我先失陪了。”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之大,险些带翻了桌沿的几盘精致菜肴。
骆景明深深地看了凌夕岚一眼,目光沉重而真诚:“我方才说的话,绝非戏言。我的承诺随时奏效,夕岚。你……你随时都有反悔的机会。”
“至于肆郁大人那边……若是你改变主意,我会想办法善后。无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希望你因为一时冲动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而抱憾终身。”
说完,骆景明心绪不宁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向外冲去。
心慌意乱之下,衣摆扫过桌角,一盘热气腾腾、奶香四溢的鱼汤眼看就要被掀翻落地!
就在这时,骆景明忽觉腰后似被一股极其柔和却无比精准的力量轻轻一托。
那感觉如同春风拂过柳梢。
飘然若无物,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安心的力量,瞬间稳住了他失衡的身形。
难以言喻的感动涌上心头。
果然,虽然凌夕岚这孩子平日里看上去不通人性,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在乎他这个朋友的。
然而,这感动的氛围尚未在骆景明心中蔓延开来。
那道清浅的、带着独特冷香的白色身影,却突兀地,以一种无比坚定而迅捷的速度,与他擦肩而过。
动作轻盈如羽,带起细微的风声。
骆景明甚至没能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觉眼前一花。
再定睛时,凌夕岚已经好端端地站在桌前,手中稳稳地端着那盘险些遭殃的奶汤炖鱼。
乳白的汤汁微微晃动,竟未洒出半分。
凌夕岚小心地将汤碗放回桌案中央,这才抬起眼,看向骆景明。
语气带着一丝纯粹的疑惑,仿佛不解他为何还愣在原地:“小心,食物。”
“……”
骆景明呆住了。
骆景明回过神来。
骆景明羞愤欲死。
骆景明夺门而出。
凌夕岚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眸子里浮现出一丝困惑:“他到底怎么了?”
为何突然如此生气?
莫非是……
嫉妒他即将顺利赘入豪门?
凌夕岚觉得这个猜测颇为合理。
他决定等下次见到骆景明的时候,再与他好好说清楚自己的打算。
无论如何,他都是他。
就算会因为适应新环境而做出适当的转变。
但他的本质是永恒的。
凌夕岚永远属于他自己,不会被任何人真正吞噬。
这次就算了。
凌夕岚懒得追上去解释了。
桌上的甜点还没吃完呢。
——
凌夕岚与骆景明共同进餐的时候,明光并没有随之入内,而是恪尽职守地站在门旁守候。
尤肆郁确实遵守了他的诺言。
这三天里,不会干涉凌夕岚的自由。
嗯,明面上没有干涉。
至于暗处嘛。
凌夕岚执起筷子,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糕送入口中。
细腻的甜味在舌尖化开。
与此同时,他的嘴角牵起一抹几不可察的、了然的弧度。
黑暗中的那双眼睛,可是时刻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呢。
如同蛰伏在深渊里的猛兽,耐心地等待着他露出破绽的时机。
用餐完毕,明光才适时地走了进来。
手中捧着一个造型精致古朴的紫檀木匣子。
匣子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边角处镶嵌着细密的银丝,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
匣子的顶面有一个仅容一只手伸入的开口,显得神秘而引人探究。
“夕岚公子。”
明光将匣子恭敬地呈到凌夕岚面前:“肆郁大人说,这是送给您的新婚礼物。”
凌夕岚的目光被那匣子吸引了过去。
“里面装着大人名下许多产业的地契房契,”明光解释道,“您可以从中任意抽取一张。抽中哪一处,那处产业今后便归您所有了。”
“至于最终抽中的会是什么……”
明光狡黠地眨了眨眼,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是一掷千金的豪奢赌坊,或是清幽别致的山林别院,就要全看公子您今日的运气了。”
凌夕岚那双总是蒙着薄雾般、对周遭大多事物都显得兴趣缺缺的霞紫色眸子,闻言瞬间亮了起来。
如同夜空中熠熠生辉的星辰,流转着生动璀璨的光彩。
礼物本身是什么,凌夕岚其实并不十分在乎。
但这种充满不确定性的随机选择过程,这种将结果交付于冥冥之中机缘巧合的期待感,才是最令他觉得有趣和具有吸引力的。
明光难得见到凌夕岚脸上浮现出如此生动、几乎可称为“孩子气”的认真与期待神色。
不由得也在心里暗暗为他加油鼓劲,希望他能抽中一份极好的彩头。
“夕岚公子,请吧。”
明光将匣子又往前送了送。
然而,与明光想象中反复摸索、谨慎挑选的情形不同。
凌夕岚几乎没有犹豫。
只是将纤细白皙的手缓缓伸入那个漆黑的开口,指尖在叠放整齐的纸张上轻轻掠过,仿佛只是随意地感受了一下那微凉的触感。
随即指尖一勾,攥住了其中一张地契的一角,便迅速而果断地将其抽了出来。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明光有些诧异:“您不再试试其他的了吗,或许还有更好的?”
凌夕岚摇了摇头,眼神专注地看着手中对折的纸张,语气平静却笃定:语:
“不必。我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第一次的选择。”
哪怕只是凭借一瞬间的本能。
明光闻言,不再多嘴。
他收敛心神,带着近乎虔诚的神情,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张地契,然后缓缓展开。
质地优良的宣纸上,墨迹清晰。顶端,是用浓墨工整书写的几个大字:
【云端书坊】
“啊……”
明光看清那字样后,脸上兴奋期待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随即转化为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和惋惜。
几乎是脱口而出:“怎么会……怎么偏偏抽中了它?”
凌夕岚正低头看着自己刚刚抽出地契的手指,闻言,不解地询问:
“这家书坊有什么问题吗?”
明光连忙摇了摇头,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解释道:“倒也不至于。云端书坊好歹曾经名盛一时,是无数读书人求贤若渴的圣地。”
“只可惜……近年来,更多有志之士选择了离开长鸣镇,去往更广阔的天地施展宏图。”
“又或者说,那些人从来不属于长鸣镇。当年的大家,都是仰慕清霁阁下的名声,所以才……”
“清霁阁下离开后,曾经因为他而聚集在一起的人,各自星散。”
“云端书坊,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没落的。”
“确实有些可惜。”
凌夕岚嘴上惋惜,神情里却并没有半分失落。
他早已习惯了人世的聚散离合,看惯了云的来去、花的开谢。
世间万物,缘起缘灭,再正常不过。
很少有什么人或者事,能在无情流淌的岁月长河里永远屹立不倒。
凌夕岚突然有了几分兴致:“可以带我去看看那间书坊吗?”
“当然!”明光立刻应道,“您想去的话,我们现在便可以动身。”
——
云端书坊坐落于清静的巷弄深处,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温润。
书坊的门面并不张扬。
黑漆的木门略显陈旧,门楣上悬挂着一块乌木匾额,上面以遒劲清雅的笔法刻着【云端书坊】四个大字。
虽历经风雨,却依旧能窥见当年执笔者的风骨。
推门而入,并未闻到预想中的霉味,而是一种淡淡的、令人心安的墨香与旧纸张特有的芬芳混合的气息。
书坊内部比想象中更为宽敞深邃。
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整齐排列,如同沉默的巨人,守护着无数沉睡的智慧与故事。
然而,正如明光所言,书坊内极其冷清。
除了他们,再无其他客人。
只有一位须发皆白、穿着青色儒衫的老掌柜,正坐在靠窗的一张长案后,安静地仰望着窗外透入的天光。
似乎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老掌柜缓缓抬起头,透过老花镜片看向来人。
当他的目光落在凌夕岚身上时,眼中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惊艳。
似乎很久未有这般容貌气度的客人来访了。
但他很快便露出了一个极为和善的笑容。
温暖而真诚,如同秋日午后的阳光,驱散了些许书坊内的冷清。
“二位客人,是想找些什么书吗?”
“老朽这书坊虽旧,但各类书籍倒也齐全。若是没有,也可登记下来,老朽尽力为您寻来。”
他站起身,声音温和慈祥,带着长者特有的宽厚。
凌夕岚很少与这个年龄段的老人打交道。
修仙界有焕颜术,包你青春永驻。
偶尔在人间游离,也是来去匆匆,往往连与人交流几句都是奢侈。
印象里最深刻的,居然还是那位高踞龙椅之上。
身着龙袍,威严疏离,眼神永远带着审视与衡量的皇帝姥爷。
他的脾气与归海珑如出一辙。
虽然这种说法有些倒反天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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