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霜和秦裳想不明白，但都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走，吃饭去！”
“对，吃饭。”
三人去了和春楼，要了一道蟹粉豆腐，一道凉拌藕片，一道芙蓉鸡片，还有一壶温煮黄酒。
楚芃茵笑道：“今日山长和夫子高兴，定不会介意咱们饮酒。这黄酒不醉人，又能暖身子，你们尝尝看？”
她给华霜和秦裳倒了一点，这黄酒加了话梅、姜丝，用锡壶装着，配小瓷杯，倒是精细。
华霜轻抿一口，眼睛一亮：“好喝，好喝，再帮我倒一杯。”
秦裳没怎么喝过酒，把杯子凑近鼻端闻了闻，立刻舒展了眉眼。
温过的黄酒入杯时，琥珀色酒液裹着绵柔的热气，先闻见焦糖与熟米的暖香，少了生酒的冲劲。
入口是温润的甜，像含了口暖玉滑过喉咙，没有烈酒的灼烧感，只留一丝微醺的暖意从胃里慢慢散开，连带着指尖都轻轻发暖。
“来，喝，不醉不归！”
“对，不醉不归！”
三个姑娘开怀畅饮，一壶不够又要了几壶，直到喝到双颊酡红，走路不稳，便唤小二送来了解酒茶。
华霜眯着眼睛，一条胳膊搭在楚芃茵肩上：“芃茵，你走了，那冯肃臣怎么办啊，你难道要把他拱手相让么？”
秦裳也凑过来，捂着微烫的双颊，嘟嘟囔囔道：“嗯？这芃茵走，关冯肃臣什么事儿啊？”
楚芃茵嘻嘻一笑，用手指扫了扫秦裳的鼻尖：“这你都没看出来，我……我喜欢他呀……”
秦裳夸张地张大了嘴巴：“你喜欢冯肃臣，为什么？”
楚芃茵低头笑笑：“裳裳，喜欢一个人，有时候是没有理由的。只是会在某一时刻，你在做一件非常快乐的事，会想：如果这时候他能在我身边就好了……”
秦裳“哦”了一声：“芃茵，你藏得好深啊，我真的没有看出来。你喜欢他，那冯肃臣知道吗？你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不多亲近他呢？”
楚芃茵还未答，华霜就抢先答了：“裳裳你不懂，这叫距离产生美。你越喜欢一个人，越要离他远一些。”
秦裳都震惊了：越喜欢一个人，越要离他远一些？”
楚芃茵也点头，叹了口气：“不过，我离开，也不是因为什么‘距离产生美’。我……我不打算喜欢他了……”
“为什么？！”华霜和秦裳异口同声发出疑问。
楚芃茵又灌了一口解酒茶，闭上眼睛，又慢慢睁开，目光明显清明了不少。
她说了句比较委婉的话——“明月高悬，不独照我，那它便不是我的明月。”
秦裳听不明白，看向华霜。华霜用力一拍桌子，支持道：“冯肃臣的确风流，芃茵，这样的人的确配不上你。”
楚芃茵淡淡一笑：“他本性不坏，但性格使然，我们注定不会是同路人。但我依旧觉得，他还是个不错的郎君。分别之前，我会好好同他告个别的。”
秦裳和华霜的酒劲儿还没有完全下去，只觉浑身乏力，不一会儿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楚芃苗支着头，盯着桌子的一处，回忆起之前的事情来。
她是被冯肃臣带到南山书院来的。
当年的那场洪水，整个村子都淹了，楚芃茵当时在山上为她爹采草药，被困于山中七日。
被守林人找到时，她面色青紫，嘴里还有未嚼干净的草根儿，呼吸已经不是那么顺畅了。
守林人看她可怜，便把她养在身边。直到楚芃茵十二岁，守林人过世，她又成孤单一人了。
楚芃茵开始流浪，好在她用做五馅饼，算是一门手艺。辗转多地，她挑着扁担沿路叫卖，终究是在一个寒冷的冬日倒在了雪地之中，被赶往书院的冯肃臣看到。
他把她带到了南山书院里来。
屋内炉子烧得暖洋洋的，楚芃茵慢慢醒过来，发现自己在一个极为陌生的地方，立刻紧张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同屋的小娘子忙走过来：“妹妹，你身上都僵了，再躺下暖暖吧。”
楚芃茵盯着她身上的学子服瞧，哑着嗓子问：“这里是哪儿？”
那小娘子道：“这里是南山书院啊，你阿兄把你送过来的。”
“我阿兄？”楚芃茵蹙了蹙眉，“我没有阿兄。”
“冯肃臣呀，他带你来的。”
“我不认识他。”楚芃茵缓了缓，“我的担子呢？”
“哦，在这里，不过里面怎么还有冰疙瘩呀。”
楚芃茵垂了垂眼，那不是冰疙瘩，是冻硬了的五馅饼。
她踉跄地担起担子来，朝那小娘子道：“多谢照顾，告辞了。”
说罢便往外说，那小娘子追上来：“山长说……”
下一刻，楚芃茵摇摇晃晃，倒在了地上。
等她再有意识时，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这丫头，身子骨快被熬空了。”
他将搭脉的布收回来，叹了口气：“腹中空空无食气，是长期亏了五谷；脉浮带寒，是衣衫单薄受了风寒；更兼气血耗损过甚，定是日夜劳累不得歇……再这么熬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几日要好生将养着，我给她开几副方子，一定要按时服用。”
另一个男声传来：“有劳。”
楚芃茵费劲巴拉地睁开眼，就见屏风后立着一个高大身影。
那人听到动静，一顿，浑厚的声音传来：“鄙人是南山书院山长殷秋水，姑娘安心在此处住下，不必忧心。”
说罢便走，一会儿便遣来了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过来照顾她。
楚芃茵养病期间，知道了不少南山书院的趣事，也跟着学子们开蒙识字学写文。
老夫子看过她写的文章，惊喜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便去和殷秋水商议，把楚芃茵留下，让她成为南山书院的学子。
殷秋水摇摇头：“她资质还算不错，可没有正式与学子一般入堂读书，怕是会有所欠缺……”
老夫子一听，急了：“山长啊，这姑娘确有慧根，只要能让她在书院待着，她一定能赶上来的。她……”
殷秋水笑着摇了摇手里的折扇：“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是想说，既是如此，不如就安排一人好好带带她。我看那个冯肃臣就不错，他把人带过来，又贸认人家的阿兄，不如就让他来带带这个小丫头吧。”
冯肃臣午后才听老夫子说起此事，嘴角微微上扬：“这么说，我也有关门弟子了？”
“什么关门弟子，你稳重些。”老夫子拍拍他的肩膀，“殷山长的意思是，以后你们便是同窗，要多照顾着她些。”
冯肃臣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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