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坊老板乐得见牙不见眼,将一半银票送予妘昭昭,自己则扣留五成。卖画是个略显清闲的生意,他开张一年半载也不比这一日赚得多。
妘昭昭接过银票拿在手里。
珍贵的桑皮纸触感,上头盖满红印章。货真价实的纸砂货币,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面额上千的银票。
眉目染上几许疑色,妘昭昭心底打鼓,问道:“店主可知是哪位贵客买下的画?”
她一共留有三幅画在店内,画作质量随天气呈递减趋势。尤其是最后一幅《孟夏图》,那日天躁气闷,她落笔草草,敷衍了事。
偏被买走的就是这一幅。
不知哪位书画收藏家爱好品味这般独特……妘昭昭不免心有猜忌,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爱钱,但也不至于轻易是非不分,飘飘然就上了头。
老板正在用算珠点钱,忙里抽空将一纸信封递过去。
“这我倒不清楚,不过贵客留了一封信在此,说是让我转交给你。”
打开信封,里头留有一纸字条,大意是买画之人希望同她见上一面,约在城隍庙。
汴京城隍庙供的是城隍爷,庙内香火不断,来此祈福的香客也络绎不绝。掂量再三,妘昭昭决定赴约。
这位神秘贵客倒心思细腻,像是思及她的顾虑,特意约在祭祀福地。
翌日,妘昭昭携画应邀至城隍庙。她手上提着一卷画轴,待在满挎香篮的人群里格外与众不同。
城隍庙占据地盘甚为宽广,几座雄丽的宝殿静静矗立,红墙泥瓦,庄严肃穆。
妘昭昭头一回来此,兜兜转转沿着错综复杂的台阶走了好些时候,也没找到去往偏殿的路。
正愁寻道,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涤非画师?”
她循着声音转过身子,见到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少年,他急匆匆地小跑过来,臂弯处还挎着一个竹编篮,装着元宝香烛。
少年走近,打量的视线从她掌心的画卷移至她脸上,许是没想到画师是一位女子,他脸蛋忽地一红,呆问:“可是涤非画师?”
涤非是妘昭昭的自号,她每幅画作上盖下的落款也是这个名讳。
妘昭昭同样打量一番,面前的半大少年神情憨涩,身形清瘦,嘴角牵起时脸边现出两个梨涡,很是讨喜。
他在前引路,循着抄手游廊,两人一路向东,走到一处轩榭亭楼,院外的屋檐处挂着一副匾额,上头写着——清心殿。
妘昭昭被少年小厮带至内殿。
吱呀一声,推开沉重的朱漆木门,大殿中央,只见一位女子膝头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在她身后围拥着好些侍人。
虔诚上过一炷香,那女子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
转过身,妘昭昭见得她全貌,微微一愣。
女子年纪约莫三十出头,梳着妇人发髻,一身金翠彩绣,雍容烨然。她肌肤瓷白,美中不足的是右眼到眉头处有一斗大的黑墨印迹,森然突兀,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
妘昭昭心弦绷紧,掌心不自觉拢紧,沁出热汗。
大邺正坤年间有一长公主,封号阳朔,传言她面相丑陋,貌若恶鬼,额间胎记不祥,为人行事恶毒残忍,并且是个妒妇,常常以残害丈夫的姬妾取乐。
阳朔见到妘昭昭,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声线淡淡不掩威仪:“没想到涤非画师原是位女娇娥。”
妘昭昭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奇妙感触。没想到有一天历史上鼎鼎有名的阳朔公主竟成了自己的甲方妈妈。
她神情坦然,佯装自己不曾认出来。
“不知贵客约我在此,有何要事相商。”
阳朔:“先坐。”说完,她撩开衣摆,走至座位倚在太师椅上。
这时,方才一直站在一边的引路少年机灵上前,他异常热情,用衣袖拂了拂椅凳,招呼妘昭昭:“画师同坐,同坐。”
阳朔撇他一眼,没说什么。
妘昭昭略点了点头,笑笑道:“多谢。”
长公主面色淡然,“我属意姑娘画作,有意买断收藏,你可答应?”
淡淡的一句话,不带任何语气,却字字都像威胁警告,仿若在说:你敢不答应试试?
妘昭昭下意识攥紧手中卷起的画轴,在指尖绕过几道,螓首微垂,语调放得和缓轻软,好奇问:“敢问夫人,我的画技有何过人之处,如此得夫人厚爱?”
“姑娘莫要妄自菲薄。”
几个字将话头又打回去,妘昭昭哑声。
“价钱好商量,这笔交易买卖不亏,涤非画师可以考虑考虑。”
妘昭昭素来心思灵巧,虽然暂且想不通其中玄机,但也知道此事决不会像阳朔说得这样简单。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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