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原本热烈吵闹的氛围莫名变得寂静。
辛苗将嘴巴里的肉咽下，拿过纸巾胡乱抹了抹。
桌上的人除了刚出去的顾优，有一个算一个都巴巴的看过来，脸上表情各异，有心虚的、有等着看好戏的，还有陈青禾那种没表情的。
辛苗不是头一回被这么多人齐齐围观着，但却是破天荒因为“绯闻”这种事。她无语极了，手在桌子底下狠掐了把始作俑者的大腿，直到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嘶的抽气声，才松了开。
“你们别听祝楠楠瞎说，没有的事。”
“是吗？不信。”裴松问：“没有的事你脸红什么？”
辛苗啪一下，忙用两只手掌盖住自己的脸。
裴松乐了：“嘿嘿，心虚了吧？我骗你的。”
辛苗：“…………”
裴松敲敲桌子：“赶紧的，大大方方老实交代，没看这么一桌人都等着呢！”
辛苗不想交代，她又没傻，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自己的隐私给别人当乐子听。况且，这件事还牵扯到旁的人，说是不可能说的。
她装傻：“真没有，我要是真谈恋爱了一定告诉大家哈哈。”
“拉倒吧。”裴松轻哧一声，不依不饶：“不是说你都拒绝了么，怎么还这么护着呢？难不成，没拒绝？”
辛苗怒了：“滚蛋，你好奇心怎么那么旺盛啊？满桌就你一个人叨叨个没完，烦死了！”
裴松伸出一只手掌：“别，我是替大家问的，不信你问。”
辛苗死死盯着对面的赵川。
赵川挠头：“嘿嘿，好奇，好奇。”
辛苗垮着脸瞪他。
赵川看热闹不嫌事大：“别瞪我啊，青禾也好奇，是不？”
辛苗将信将疑的转过头。
陈青禾上半身斜斜的靠在座椅上，眼皮向下耷着，整张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表情，看上去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辛苗说：“陈青禾才不跟你们似的八卦。”
赵川差点笑出声：“是吗？我看有的人快憋死了吧。”
辛苗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她没懂但有人听懂了。
旁边祝楠楠悔的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底下去，要不是边上人多，她都想给自己个大嘴巴，叫你话多！这下好了，一顿饭还没吃完，请客的人估计想掀桌了……她偷偷瞥了眼陈青禾的脸色……还不如不瞥。那副面无表情的冰山脸，简直吓死个人！
赵川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呵的说：“意思就是……”
“肉焦了，快吃吧。”陈青禾冷不防的出声。
他直起身，拿起一旁的夹子探进锅里，将上头的肉翻了个面。五花肉被炙烤的滋滋作响，已经有些粘锅了，边缘部分变得焦黑，肥油全从肉里流了出来，滴滴答答的沿着铁板边的孔洞渗了下去。
辛苗最先反应过来，忙道：“哎呀，肉都烤过了，快吃快吃！”
她抄起一旁的公筷，给祝楠楠盘子里夹了块肉，又跟投球似的给裴松碗里也扔了一块，就盼着他俩赶紧吃，最好把嘴堵上，别再说话了！
“苗苗，你怎么不吃了？”祝楠楠问，她正心虚着，故而殷切的不像话：“那我给你包！”
“不用，我不吃。”辛苗说完，对上祝楠楠稍显忐忑的目光，定了下，凑过去小声解释：“我没生气了，我要去下卫生间。”
-
辛苗转身关上包厢门，犹豫了下，最后脚步一拧，朝着店门口走去。说要去洗手间是个借口，她只是在里头被问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随口编了个理由跑出来透透气。
来时是下午，一顿饭过去，这会儿天已经擦黑了。
华灯初上，街上却没有多少行人。冬日傍晚萧条，只有亮起的霓虹灯为这座小城装点了些烟火气。
辛苗大口大口呼吸着，不消片刻，鼻尖就被冻的凉凉的。她又站了会儿，直到打了几个喷嚏，才吸吸鼻子，转身又回了店里。经过洗手间的时候，她余光掠过里间的洗手台，脚步忽地顿住。
隔着短短的半扇门帘，洗手台前，女生背对着镜子，斜斜的靠着，黑色的双麻花辫搭在胸前，一手曲起向后支在大理石台面上，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指间夹着一只香烟。烟头灼着红光，青白色的雾气徐徐飘起，她熟稔的抬起手，将烟蒂送进唇间。
辛苗定在原地，愣愣的看着。
她头一次见到女生抽烟，还是朋友的女朋友……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她怎么都无法把里头吞云吐雾的这个人跟刚才饭桌上腼腆文静，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女生联系在一起。
就挺……让人意想不到的。
“唉，让让。”
有人从身后过来，搡了辛苗一把，掠过她走进了洗手间。进门的那一刹那，门帘被带的翻飞，里头的人循声看了过来。
“辛苗？”顾优愣住，问。
她夹着细烟的手似是僵了一下，紧接着将在燃烧着的烟头按进旁边的垃圾桶里，两手不甚自在地在衣服上搓了下，才走出来。
辛苗一瞬间有种偷听墙角被发现的慌乱。
她回过神，忙说：“那个，我刚好路过……”
顾优说：“嗯。”
然后，两人双双沉默了下来。
辛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半晌，憋出一句：“你……结束了吗？”
“啊？”顾优疑惑，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结束了。”
辛苗挠挠头：“那，我们回去吧。”
顾优说：“好。”隔了几秒，突然问：“你是第一次见女生抽烟吗？”
“……是。”辛苗说，想了想，迟疑着问：“裴松知道吗？”
顾优说：“他不知道。”
辛苗问：“可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顾优笑了：“就算是男女朋友，也是有自己的秘密的啊。辛苗你还没跟人‘好’过吧？”
辛苗红了脸，摇头说：“没有。”
于是，顾优笑的更开了，她声音很轻地说：“你以后会懂的。”
-
两人一起回了包厢，方才的话题因为辛苗这个当事人的离开，已经被翻了篇儿，另说起了旁的。辛苗坐回自己座位上，她偷偷的往对面看了一眼，裴松正凑在顾优耳边小声说着什么，而顾优仍是浅浅笑着，全然不像方才洗手间里的人。
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件事默契的被藏了起来，顾优不会提，辛苗也不会跟别人讲，她一向嘴巴很严，才不像祝楠楠那个嘴上没把门的。
晚上八点过会儿，饭局散去。
裴松和顾优回学校，赵川不顺路，自己一个人打车走了，祝楠楠这周末在她外婆家住着，也不跟他们一起。回程路上就剩下辛苗和陈青禾两个人。
入冬之后，城里的公交车早早就停了。
辛苗本来想咬咬牙打个车，但陈青禾却提议走走。辛苗摸了摸自己吃的圆鼓鼓的肚皮，同意了，就当成是消食吧。
从烤肉店到幸福巷距离算不上近，开车二十来分钟，走路的话至少得一个小时。刚吃饱饭，难免有些酒足饭饱之后的惫懒，两人沿着街边的人行道上慢慢踱步。
辛苗脑子里还在想着方才的事，以及顾优最后的那句话——“你以后会懂的”。她会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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