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处暑,酷热难耐,山间黄色的泥土窜着暖烘烘的热气,把前些日子的雨搅带出来,黏糊糊地沾在人身上。
衙役脚下生风,人也不审了,告诉叶游知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叶游知心里担心,裤腿挽起就跟着衙役跑。他们一行人先驾马车到山脚,叶游知知道自己跟不上,就在马车跑起来的那瞬间抓住冒出的木板顶角,双臂带动身体纵身一跳,稳稳在马车顶坐着。
“这小姑娘是谁?”县令下车后被吓了一大跳,心想那小姑娘恁轻了点儿,在马车上坐着他都没发觉。
叶游知平视众人的腰部,眼睛往下一扫,“山间毒虫多,裤子扎紧点。”
说罢,她蹲下放下自己的裤脚,皮筋包裹着萝卜一样的小腿。
她看着平静,其实心已经很久没跳这么快了。就连方丈一行人化为一抔灰的时候叶游知都没什么感觉,仿佛他们的死,他们哪一天死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突突一路,叶游知不敢多想,生怕山间遇到的一片布料她都认识。
远远地见着一棵树,树上的血腥味被烤得极味浓烈,叶游知张大了双眼,蹭蹭小跑过去。
血迹,有人的血迹。
地上拖行的痕迹显著,跟着那两道土痕走,到了悬崖。
县令当机立断:“下山找人。”
一张被摔得血肉横飞,面目全非的脸被人抬了出来。
叶游知轻而易举地认出尸体的主人,越发觉得太阳把红色的世界烤得晕乎乎的,热气开始旋转。
可是她还能思考,还能看到那些衙役的一举一动,甚至还能精准地给出命令:“先不要告诉他徒弟。”
死的人,是叶厉。
是给她端来洗脸水的叶厉。
是那个她只喊了一声师父的叶厉。
没了,就这样没了。
叶游知一向对死亡采取漠视,甚至在昨天制造了死亡。她没想过短暂的交集会让她对人产生依赖,正如没想过死亡会带给她情绪。
她喜欢叶厉这个人,却也没到要和他形影不离的地步。正如叶游知曾经所想的那样,死亡不过是时间给所有人的馈赠,没必要,没必要……叶厉是个好人,她舍不得叶厉死,可是命运常常在暗处设下了馈赠死亡的时间,她没办法。
所以在恍惚的眩晕后随之而来的是可惜,不是悲伤。
她不会撕心裂肺的悲伤。
她的目光又恢复了清明。
“去、”她镇定得像一尊雕像,看见事情、处理事情,“去小七家看看。”
不知是说给衙役听的还是自己要去。总之,县令也派了一位衙役跟着她。
叶游知垂着头,一个人走在前面。空荡荡的衣服上下左右地晃,消瘦的背影萧瑟得如同被炙烤枯萎的花。
松软的土地没使她意识到自己的腿有些发软,叶游知一直告诫自己,她可以控制情绪,她不能有情绪。
脚步越来越快,后头叶游知几乎是跑着到小七家的。
衙役问:“你找得到她家?”
“昨天死里逃生,我走遍了卫坡村,只是还没和她打招呼。”
至少,叶游知认为至少应该等她谋划好一切才能见小七的。
有官差带着,叶游知轻而易举地就进了小七家的后院。
小七家的后院走几步路便能看到一两根动物皮毛,往里走,茅草屋里新增了些家具,米缸满着,墙角的蟑螂听到人的脚步声后往缝里逃窜。
小七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是她的父亲顶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出来接客。
他不怕穿官服的人,没好气地道:“没事就赶紧走!”
衙役看到这个五大三粗,胳膊上伤痕如麻的人心里也有点怵。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斜楞着放出凶光,没沾过人命的人透不出这股狠劲儿。
他咽了咽口水,心想身边没人,万一这男的疯了他死在这儿得不偿失。
手把着刀鞘准备先溜,哪想那小姑娘说话了:“叶厉是不是你杀的?”
“叶厉是谁?”卫大答道。
尸体抬上来后仵作说了,致命伤是后背那道大口子。下手的人之狠,骨头劈碎半截,差点儿把人劈成两半,前面还有几道刀口子。
“刚才就你一个人在家?”
“还有我女儿。”
“没别人了?”
卫大被叶游知不断的追问问得恼火,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滚出去!”
叶游知微微合了合眼,稳如泰山。
她甚至直接略过卫大再次进入后院,半粒指甲盖大小的泥巴都不愿意放过。
卫大怒了。
他大跨步冲到叶游知身后,抓着叶游知肩膀,口水直喷到叶游知耳朵上,“滚——”
叶游知本想和他打一架,但是发现自己力气和他比起来还是太小了。算了,她进退有度。
庞大的身躯黑压压地一片,叶游知一点不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怕,继续问:“你刚才洗过东西?斧头吗?”
叶游知的视线定在靠在墙壁的斧头上。
卫大咬着牙,回:“关你屁事。”
衙役都想带叶游知走了,可叶游知好像丝毫没有要闭嘴的意思。
“小七呢?”
卫大烦了,高高扬起手,作势要打人,衙役这才跑上前去,拉住叶游知道:“先走吧,没有证据。”
叶游知淡然,对着他扬起的手勾起冷笑——
她曾经腿骨都差点被打断,现在还会再让人打她一次吗?
不仅不退,叶游知还往前逼近了一步,歪头问道:“你要打我吗?”
啪!
清脆的响声落到叶游知身上。叶游知甩了甩手,当机立断,抄起身边的斧头就朝卫大劈过去。
力度把握得很好,能见血,但不要命。
卫大见叶游知动真格了,心想自己怎么那么倒霉被一个疯子给摊上,眼球悉唰一跳,拔腿就跑。叶游知举着斧头追,追得卫大又摔又滚,看起来真有拼命的架势,直到补了两刀才算作罢。
如果说叶游知第一刀劈下去是有目的的,那后面几刀纯属泄气。
衙役就看叶游知不要命的追卫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上的刀把在紧要关头却成了摆设,除了打哆嗦什么都干不出来。
叶游知心里有数,喘着粗气到衙役前,声音有些哽咽:“现在能把我和他都带到衙门了吧。”
衙役步子小小后撤,看叶游知对他没动手的意思才把腿放回原处,不敢再像对小孩一样对叶游知,顺着她的意答道:“好。”
卫坡村其实没有衙门,但接二连三出了命案,洛阳县的县令才来,在驿站设了个临时衙门。
“卫坡村常有歹人出没,把这男人的孩子也一起带去吧。”
卫大真是怕了叶游知。
他过得苦,曾经也疯过,他知道过得不如意的人疯起来有多可怕,豁出了命不要也要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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