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城西的宅邸,高墙深院,朱门紧闭。在外人看来,这里住的只是一位得到朝廷“恩赏”、深居简出、几乎已被世人遗忘的“前海盗婆子”郑氏。
门前冷落车马稀,唯有几个面无表情的守门人,暗示着内里并非寻常富户。阳光透过高大的榕树,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静谧得仿佛能听到时光流淌的声音。
然而,在这片刻意维持的沉寂之下,一股暗流正在悄然涌动。宅邸深处,一间看似寻常的书房,却成了整个华南沿海地下商业王国无形的心脏。
这里没有海图的腥咸,没有刀剑的寒光,取而代之的是一摞摞厚厚的账册、往来密信以及一架精巧的西洋算盘。空气中弥漫着墨香、茶香,以及一种更为冷冽的、属于算计和权力的气息。
郑一嫂,褪下了那身象征海上权威的劲装,换上了质料上乘却款式低调的深色襦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仅簪一支碧玉簪。
她的容貌依旧能看出昔日的凌厉轮廓,但眼神已沉淀下来,不再是波翻浪涌的锐利,而是深潭般的幽邃与平静。只有偶尔在翻阅账目、或听取心腹汇报时,眼中才会闪过一丝鹰隼般精准锐利的光芒,那是属于“龙嫂”的灵魂,从未真正沉睡。
招安后的清算与背叛,如同一次彻底的淬火,烧掉了她最后的天真与幻想,却也锻造出了她更加冷酷、更加坚韧的内核。既然朝廷的“道”虚伪无情,那么她便在这秩序的缝隙之间,用另一种方式,重新构筑她的王国和规则。
她的天赋,从未局限于海上争雄。
过去掌管数万人的庞大舰队、协调复杂的后勤补给、平衡各旗利益、与各方势力打交道,早已锤炼出她超凡的组织管理能力、精准的识人眼光和对人性贪婪与恐惧的深刻洞察。如今,她将这些能力,全部倾注到了商业博弈之中。
她的赌场事业已初具规模。
通过早期投入的巨资和狠辣的手段,她已暗中控制了广州城内及周边几家最具潜力的赌坊。这些赌坊明面上的老板各不相同,彼此甚至存在竞争,但最终流向的利润,却有相当一部分通过各种错综复杂的渠道,汇入她隐藏在幕后的金库。
她制定的规矩比官法更有效:出老千者断手,**者严惩,但同时,对于输光一切的赌徒,有时又会给予一点微不足道的“回家的路费”——这不是仁慈,而是精明的算计,细水长流,方能财源滚滚。赌场,成了她吸纳流动资金的巨大漏斗,也成了三教九流信息汇聚的枢纽。
而私盐贸易,则是她更为看重、利润也更为惊人的核心产业。
凭借对沿海水路、暗礁、港湾的熟悉(这是任何清军水师将领都无法比拟的优势),以及过去海上走私的成熟网络和经验,她建立起了一条高效而隐蔽的私盐运输链条。从遥远的产盐区(甚至通过澳门葡萄牙人的渠道获取部分质优价廉的洋盐),到分散在内陆各处的销售网点,环环相扣,组织严密。
她摒弃了以往海盗式的蛮干,采用了更精细的管理:统一的质量标准(她的私盐甚至比许多官盐更干净)、稳定的供应价格、严格的层级管理(单线联系,互不知情)、以及对于背叛者毫不留情的清除。她甚至模仿起了官府的“盐引”制度,给自己旗下的私盐发放“凭证”,以区分于其他散乱的低质私盐,形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品牌效应”。
巨大的利润如同血液般,通过这条灰色的血管源源不断地输送而来。但她并未将这些财富用于穷奢极欲的挥霍。相反,她将其投入到更宏大的布局中:
·编织保护网:巨额的金银,化作了流向各级官吏——从最低级的差役、税吏,到州府衙门的关键书办、佐贰官,甚至偶尔能触及到更高层官员的师爷、亲信——的“冰敬”、“炭敬”和各种名目的“好处”。
她不求这些官吏能为她办多大的事,只求他们在关键时刻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是在风暴来临前,能漏出一丝预警的信息。这张用金钱编织而成的网,虽无形,却成了她最坚实的护甲。
·暗中庇护:那些在招安后被朝廷闲置、欺压、甚至暗中清算而生活困顿的旧部及其家眷,成了她暗中接济的主要对象。通过绝对可靠的单一渠道,银钱、粮食、药品会悄无声息地送到他们手中,帮他们度过难关。
这并非纯粹的慈善,这是一种投资,投资于人心,投资于那份残存的情义和潜在的忠诚。这些散落各处的旧部,虽已无拳无勇,却成了她的耳朵和眼睛,也构成了一个隐秘的、以她为核心的关系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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