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思铭的嘴角缓缓勾起,但那张温润的面容上已经多了几分狠厉。
“这件事我会去解决。”他冷冷说道,“不过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淮北城外,临时搭建的审判台下站满了乌泱一片的灾民。
高玥站在人群之后,远远望着。
黑压压的人群,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行尸走肉,直到枷锁拖地的声音传来,那些死灰般的眼眸中,竟像是投入了一颗火星,瞬间燎原。
高玥看向审判台,齐思铭就站在那里,一身火红的飞鱼服使他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肃杀。
他手中拿着卷宗,只是静静地站着,冷漠而威严。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河北知府,张承德,贪墨赈灾银三万两!”
话音刚落,一个骨瘦如柴的老者颤抖地指着台上的张承德,浑浊的眼中流下了泪水:“就是他!我的儿媳为了给孙儿换一口吃的,活活把自己卖了!可那粮食,是发了霉的啊,可怜我那孙儿,吃完那发霉的粮食一病不起!”
齐思铭面无表情,继续宣读。
“通判李牧,克扣官粮,以次充好,致使城中疫病横行!”
“河道总督王显,偷工减料,致使河堤决口,淹没良田万顷,百姓家破人亡!”
每一桩罪名,都伴随着一个或数个受害灾民的血泪控诉。
台下的民愤汇聚成海啸,一声声“杀了他”几乎要掀翻这河北阴沉的天空。
那些官员们起初还满脸不屑,自恃官身,认为这不过是那个王爷笼络人心的把戏罢了。
可随着罪证一一陈列,听着那些曾经被他们视作蝼蚁的灾民的哭嚎,他们的脸色开始变得煞白,再到彻底的恐惧。
“行刑。”
齐思铭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冷冷地下达了命令。
这并非简单的斩首。
那个侵吞赈灾银的张承德,被士兵强按着跪在台前,两大包沉甸甸的白银被堆在他高举的双手上。
“张大人。”齐思铭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承德,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本王听说,你爱银如命。”
他微微俯身,轻轻拍了拍那装满银锭的麻袋,凑到张承德耳边,“既然你这么喜欢银子,那便让你最爱的银子陪你过夜吧。”
下一个,便是那通判李牧。
齐思铭挥了挥手,一名士兵端着一只破碗走到了李牧面前,碗里飘来了阵阵酸腐恶臭的味道。
那正是灾民们吃下后上吐下泻,造成疫病的霉米!
李牧拼命挣扎,但两个士兵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另一个则粗暴地捏开他的下颚,将那团令人作呕的霉米饭,硬生生灌进了他的喉咙!
“不!老爷!爹!”他的妻女就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她们被士兵拦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那足以致命的毒粮折磨得拼命干呕不止。
而草菅人命的河道总督王显,则被绑在了决堤口的木桩上。
浑浊的洪水裹挟着泥沙与断木,狠狠冲撞着他的身体,他涕泗横流,拼命挣扎,口中却只能发出不成调的哀嚎,可那声音刚一出口,便被滔天的水声彻底吞没。
就在他即将被卷入那吞噬一切的洪流的最后一刻,岸上的士兵猛地收紧了另一端的绳索,硬生生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拖拽了回来,重重摔在泥泞之中。
一线生死,诛心之刑,莫过于此。
百姓们看着这些昔日作威作福的贪官落得如此下场,压抑已久的怨气终于得以宣泄,他们一遍遍高呼着齐思铭的名字。
“王爷英明!”
“青天大老爷!”
齐思铭缓缓抬手,示意刽子手准备。
全场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那正义落下的一刀。
可就在刀锋即将落下之际,一阵华丽的车马銮铃声由远及近,穿透了人潮的喧嚣。
“刀下留人!”
这四个字,仿佛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瞬间浇灭了全场的狂热。
百姓们愕然回头,只见一队身着明黄甲胄的禁军,护卫着一架极尽奢华的龙辇,缓缓驶来。
那明黄色的旗帜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刽子手的刀停在半空,进退两难。
齐思铭缓缓转身,望着那紧闭着帘幕的龙辇,脸上温润的笑容已经消失,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阴冷。
他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手。
龙辇中传来温和的声音:“都平身吧。朕听闻此地遭了水患,心急如焚,特地赶来看看。”
但却无人敢起身,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是对着齐思铭说的:“思铭啊,你此雷厉风行,为民除害,朕心甚慰。”
齐思铭躬身行礼,声音平稳:“为陛下分忧,乃臣之本分。”
“好,好一个本分。”皇帝轻笑了两声,话锋却陡然一转,“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些毕竟是朝廷命官,纵有天大的罪过,也需交由大理寺三司会审,明正典刑,方能昭告天下。
来人,将人犯带走,好生看管。”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轻松夺走了齐思铭所有的处置权。
百姓们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困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只有高玥注意到了齐思铭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的怒火。
她远远地看到禁军上前,将那些瘫软如泥的贪官们一一解开,押向囚车。
从始至终,那龙辇的车帘,连一丝缝隙都未曾掀开。
……
夜色降临,临时行宫内却灯火通明。
高玥坐在席间,只觉得浑身仿佛爬满了细小的虫子,浑身都不自在。
而在她的对面,一个油光满面的男人整举着酒杯,谄媚地向主座上的齐思铭敬酒。
而这个人她可太熟悉了,正是前几天被她与齐思铭联手搞了的王员外。
“王爷日理万机,为河北的百姓操碎了心,下官感激不尽!”王员外笑的一脸褶子,“这些舞姬是下官特地从江南寻来的,不成敬意,还请王爷笑纳,也可以帮王爷解解乏。”
殿中,十数名身着薄纱的舞姬正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水袖翻飞,极尽魅惑。
空气中弥漫着酒气与女子身上浓郁的香粉味,熏得高玥头脑发昏。
“你有心了。”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外面如今正哀鸿遍野,而这里却一片歌舞升平,高玥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筷子,却瞥见齐思铭手中正把玩着那只白玉酒杯,嘴边还噙着一抹惯有的温和笑意。
似乎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眼前的歌舞,还时不时的对王员外点头回应。
可经过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可太懂齐思铭这个笑容意味着什么了。
皇帝夹了一块肥美的鹿肉,亲手放进齐思铭的碗中,笑呵呵地说道:“思铭啊,刀,有的时候太快了,容易伤到自己。”
齐思铭放下酒杯,起身谢恩。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继续说道:“有些事,敲打敲打就行了,何必赶尽杀绝呢?
他们毕竟为朝廷效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这话既是警告,也是在点齐思铭,“我的人”你也敢动?
齐思铭摩挲着酒杯,垂首低声道:“是臣行事鲁莽了,还请陛下恕罪。”
“知错就好。”皇帝满意地点点头,端起酒杯。
皇帝饮下一杯酒,目光这才悠悠地转向高玥,刚刚那股子威严瞬间化作春水般的柔情。
“玥儿,”他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后怕与疼惜,“你知不知道,当时朕听闻你失踪的消息,只觉得五内俱焚,差点就随你一起去了!”
他演得情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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