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落地,堂中瞬间安静了。
乌行云满面错愕似乎竭力想要捋清他的推断。
就连那两名被传来指证王恕的狱卒都不由目瞪口呆,第一次把脑袋从地上拔起来,一脸震撼地看向漆嵩。
王恕则是欲言又止,复杂极了。
过了足足有三五息乌行云才反应过来,一股怒意已在胸中澎湃,踏前一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大人他若真一早就有此计划大可光明正大,何必这般鬼鬼祟祟?只怕是故布疑阵为了遮掩自己勾结色教的阴谋,迷惑于您!”
漆嵩目中登时泻出一缕冷光:“你的意思,是本官愚昧昏庸,受人蒙蔽,独你清醒明智能窥破他阴谋诡计?”
乌行云一凛,立刻知道方才的话不妥:“下官不敢。”
但这姓王的近来行事大异寻常其中定有古怪,他绝不愿轻易放过仍想驳斥:“只是大人,此事实在……”
可还不待他话说完另一道声音已将他打断:“大人,下官以为,乌大人所言极是。”
乌行云一怔,回头一看竟是王恕:“你——”
然而王恕并不看他只是依旧向漆嵩道:“下官与色教过从甚密确有勾结之嫌。还请大人依律办事不必偏帮下官以免他日落人话柄、遭人非议。”
乌行云惊呆了完全不明白他怎么反过来赞成自己。
漆嵩闻言面上也浮出几分疑惑但更多的是凝重。他那双细长的眼睛盯着王恕多了一种审视。
过了好一会儿才陡地笑了一声:“原来还是把本官当外人啊。”
王恕皱眉:“大人——”
可没料漆嵩下一刻就变了脸色阴沉极了几乎是用一种磨着后槽牙的声音冷笑:“本官上陈箕伯好叫你亲去献计一人独揽大功是吧?”
越级上书本就是官场大忌何况漆嵩还早早推断出这姓王的有一条将色教一网打尽的好计策?若箕伯青眼相中这姓王的那自己数十年在刑司的苦心经营又算什么?
短短一句话说到末尾竟是已带了几分冰冷的杀机!
王恕抬眸与其对视。
堂中气氛忽然紧绷那两名狱卒又吓得把脑袋埋向地面。
薄薄的唇线紧抿终于是王恕情知此时对峙已无济于事缓缓低下头去:“大人恕罪下官绝无僭越之意。”
漆嵩瞥他一眼心道还算识相面上却又挤出一副亲和的神情安抚他道:“这就对了。本来么你从来憎恨色教刑司上下无
有不知,本官方才也只是一番试探,岂能真的怀疑于你?你既非与色教勾结,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大案、要案需要上陈神使。不过你放心,假意救人再混入色教将其一网打尽这条计策,哪怕并非你原本所想,是本官自己得来的妙思,可也算因你这一桩事启发而来。待得晚些时候,本官将此计献给箕伯,必为你美言一番,不会忘了你的。”
言罢甚至伸出手来,拍了拍王恕肩膀。
王恕垂眸不语。
漆嵩也不以为意,只松快道:“行了,你们退下吧。”
才从堂中退出来不远,乌行云便不由得一声冷笑:“法眼如炬个屁,我看他是瞎了狗眼!”
他显然误会了方才堂上发生的种种,自认遭了王恕算计,转过头来,咬牙切齿地嘲讽:“平日里一副油盐不进的蠢样,没料想原来长了一万的心眼,以退为进,好高明的本事!不过在这刑司里,哼,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说完一拂袖,含怒而去。
王恕立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眉目间却无半分喜色。
*
“他竟然信了?那只等此人将计策上陈箕伯,我等岂不很快就能趁机逃出去了?”东狱牢中,听完王恕将方才去见漆嵩的事,金不换难免惊喜于进展的顺利,只是再看王恕神情,有些疑惑,“计划顺利,可你看上去怎么不太高兴?”
两间牢房,金不换与周满一间,隔壁罗青一间,王恕则盘膝坐在两间牢房外面的过道上。
听了金不换此问,他抬眸看他一眼,竟道:“这并非我原本的计划。”
金不换与周满齐齐一愕:“不是?”
罗青道:“难道你不是利用漆嵩多疑,故布疑阵,引他自己来猜你的计划?多疑之人,虽往往怀疑别人,可对自己猜中的东西,却总是深信不疑。”
王恕道:“如此布计,计成与否,全看旁人虚无缥缈的想法,未免过于行险。人心多变,算怎能尽?”
说完奇怪地看他们一眼,似乎不解于他们怎会认为那本是自己的计划。
罗青倒还好,金不换与周满却是莫名生出几分惭愧。
但好在金不换长袖善舞,应变极快,立刻以扇击掌,出声附和:“我也说嘛,我们菩萨的计策怎会如此简单?所以,你原本的计策是——”
王恕道:“上陈仙宫,报与神使。”
上陈仙宫,报与神使?其余三人皆是一愣:“等等,那不是你迷惑漆嵩的托词?”
王恕一扫他们神情,便知此计不好理解,于是略略一捋
,从头到尾,为三人道来。
原来他刚到白帝城,对刑司之事一无所知,刑场决斗不杀罗青已惹人怀疑。但错已铸成,无法再改,唯有苦思弥补之法,于是这段时日大量翻阅刑司典籍,在发现与色教勾结的罪名在昼国十分严重,当上陈仙宫后,便暗中定了计策。
王恕道:“近来我确实故布疑阵,故意与色教过从甚密,想引漆嵩怀疑。如此,此案便能上陈,惊动仙宫,报与神使。而如今仙宫,新降了第八位神使,若我所料不错……
周满瞬间想到:“赵霓裳?
金不换已露出了了悟的神情,只有罗青不太明白,但观他们神情也能猜测,这“赵霓裳多半是他们认识之人,或能帮忙。
王恕也果然点了头:“我记得,你曾于她有恩。是以此事我等上陈仙宫,则进能联络赵霓裳,请其略施一二手段,总比我们长困此处要好;退可献计于箕伯,便是漆嵩那般猜测,赌一点胜算。
金不换神情古怪:“只是你没料到……
王恕于是沉默,抬手压了一下眉心,才道:“这位漆大人的疑心,实在……总之他歪打正着,恰恰坏了我们原本的计划。
谁能想到这漆嵩不仅多疑,还多疑得过分?
他固然是中了王恕的计策,怀疑他勾结色教,可于其中那一二不合理的细节却反复纠缠,以至于自己为王恕编出了一个前后能够自洽的动机,反而斩断了此事上陈仙宫的可能!
周满与金不换想到此节,心中莫不生出一种荒诞之感。
罗青听了,却道:“歪打正着,也未必不是好事。漆嵩歪打正着,坏了你的计划;可你也歪打正着,殊途同归啊。总之漆嵩现在误会了,自认为掌握了一条铲除色教的妙计,若他依计行事,我们照样能够出去。只是离开东狱后,必有不少刑司爪牙暗中跟随,难的是如何甩掉他们罢了。
金不换忽然想到自己在那劳什子鱼教学来的“鱼目之术,思索片刻后,道:“若真能离开刑司,我或许有甩掉他们的办法。
罗青不免有些诧异,但旋即便释怀了——
眼前这三人,虽形貌不同,品等不一,可哪一个看起来都不是简单角色,都敢探龙潭、闯虎穴,进这刑司来了,能有点甩掉追兵的办法,似乎也不足为奇。
于是一笑:“那实在再好不过。
只有王恕,始终微微蹙着眉头,似乎仍有疑虑。
罗青见了,便道:“生死有命,本须一搏,赌输了也怪不得旁人。罗某知道,如今情势,并非王大人
先前计划。可将错就错一回又有何妨?王大人固不杀人可终究顶着‘刽子手’三个字若在刑司待得太久总不肯杀人只怕也惹人怀疑。”
王恕想说:漆嵩此人多疑过甚难保不有反复。
只是再看罗青其所言也实在不错:他固可不杀人哪怕暴露身份在这白帝城中一死了之也不可惜可若因此带累周满与金不换却是不该。
那一点疑虑
王恕没有再说什么。
仅仅三个时辰后漆嵩那边便传来消息说箕伯已经允肯召王恕再去堂中商议。
便如众人所料由王恕出面刑司配合演一出好戏假意带罗青与色教这帮乱党逃出刑司暗中却派人跟随且要王恕一路上留下记号以供追踪。
计划定在三日后东狱换防之时。
为方便届时行动漆嵩亲自下令将罗青移回原来的牢房与他的同党们关在一处。王恕也借此机会假称周满与金不换也是色教乱党将他们改押至色教牢中。
拥挤的牢房中一名五官尚有几分青涩的少年环臂抱着自己正靠在牢门位置点着脑袋昏昏欲睡。
忽然间外头一阵喧嚷有人激动地叫喊起来。
“回来了罗大哥!”
“罗师兄!”
“罗香主!”
少年一个激灵困意顿时遁无影踪一下就从地上跳了起来扒着牢门朝外看去。
果然是几名狱卒押着罗青回来了。
少年面露喜色:“罗师兄——”
只是才刚喊一声一错眼便看见他后面丧着一张脸仿佛明天就要死的王恕所有的喜色瞬间化作敌意:“该死的刽子手你又想干什么?”
牢中十余名色教教众有老有少也不无噤声警惕。
牢门打开狱卒已将罗青关了进去一同进去的还有周满与金不换。
王恕也不理会那少年的敌意摆手先让那两名狱卒退了。
这时罗青才笑:“朱元不可无礼他们三个是会帮我们的人。”
然后一把按住那少年脑袋上柔软的头发向王恕三人道:“这是我师弟朱元也是……”
也是那糟老头儿最看重的传人。
只是这话涌上喉间却不知为何噎住没能说出来。
所有人听了他前面那句话已诧异不已纷纷看向那三人。
朱元更是没留意到罗青那奇怪的停顿一眼扫去心中简直填满了费解:“他、
他可是刑司臭名昭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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