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谢恂从十七楼里一出来,就见姜浓与三青候在院中。
庄和初是由一队羽林卫送回庄府的,衣衫鬓发略见散乱,还沾着些令人心惊的血迹,进门没与任何人说一句话,直奔十七楼,羽林卫随即就十七楼牢牢把守住了。
谢恂来,也是由羽林卫伴着来的,直入十七楼,与任何人不接一句话。
谢恂从楼中出来,守在门口的羽林卫只合了门,仍守在远地,没再跟随,姜浓与三青这才迎上前去道礼。
“多劳谢老太医辛苦一趟。”姜浓颔首垂目间,目光被谢恂官靴边沿处的一团污渍牵去。
院中灯火通明,如此距离,一眼便看得出那是血迹。
姜浓悬心间不着痕迹地抬了抬眼,见谢恂虽有倦意,却没什么愁色,眉目间尽是轻松畅快,想必是在他的差事上没遇着什么难事。
医者身上沾点血污,也是寻常。
姜浓安心几分,才稳着话音如常问:“不知大人如何,怎样安排照顾为好?”
谢恂慈眉善目地笑笑,“庄大人此番情形特殊,需得独自静养,不可擅做搅扰,一应照拂之事,皆已照旨意安排妥当,无需姜管家劳心。”
谢恂说着,看看面前的姜浓与三青,又转看看那些严阵以待的羽林卫。
他来庄府时,就见这府宅里里外外都被羽林卫封禁了。
人心里特别畅快时,也分外想与人为善,谢恂又和善地宽慰一声,“不必担心,庄大人一切都很好,姜管家就料理好府中上心,安心等待圣谕吧。”
正月十三夜,月亮离圆满就只差浅浅一痕了。
谢恂在府门前被管家迎下马车,双脚还没在地上落稳,目光先在管家脸上定住了。
这张在他今日出府时还好端端的脸,此刻被灯火与月华一同映着,清清楚楚见着如天上朗月一般不甚对称,一半饱满如常,一半肿得发光。
无需细诊,一看便是挨了打,又没及时用药。
太医的宅子里什么药没有?管家随着他耳濡目染已久,已算得半个郎中了,拿着这副样子来迎他,这是有意而为。
谢恂还是不得不问:“你这脸是怎么了?”
谢恂一问,管家这才端出一脸愧色,捂住那片肿胀,“老爷恕罪!少爷在停云馆定了一坛酒,今日送来,喝完说是没过瘾,就闹着要出去接着喝。小人已尽力劝过了,但实在是拦不住……”
他不过说了句府中多得是好酒,谢宗云便一把揪过他,将他一张脸直按在桌案上。
为免闹出什么祸事来,他也及时扬声唤了人,奈何谢宗云不管不顾,一手按着他,脚下没挪一寸就把他喊来的一众人收拾服帖了。
谢府里武功高强者自然还有一大把,但若再显露多些,就与一个寻常太医的府邸不甚相符了。
没法子,也只有任他走。
可偏偏谢宗云下手又颇有分寸,他擦擦脸便没见着什么痕迹了,唯恐说到谢恂面前像是为自己的疏失巧言狡辩,便在谢宗云走后,悄悄叫人对着他脸上来了一拳。
“少爷只是有些喝多了,怪小人没留神,误伤而已……”管家捂着脸,见谢恂没有迁怒之意,安心些许,又道,“您放心,已着人暗中跟着,少爷确实是去喝酒了。”
“去哪里喝的?”谢恂沉着脸问。
“在停云馆喝了一阵,然后……该是喝醉了,迷迷糊糊地,拐去了秋月春风楼。去的人不便再紧随,适才传回信儿,他们一直在外面候着呢,您放心。”
他能放个什么心,秋月春风楼不是酒楼,是青楼。
“这个混账东西——”
“在!”一个酒气熏熏又声如洪钟的话音蓦地在夜空下炸响,顿然截断谢恂的骂声。
循声看去,就见谢宗云从街巷另一端一步三晃地走过来,离着三五步远,已闻见阵阵混杂着脂粉味的酒气了。
谢恂脸色沉了又沉,还没捡出句足以抒发此刻怒气的话,谢宗云已眯着一双笑眼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从不甚齐整的襟怀里扽出只女人的肚兜,红艳艳地朝谢恂蒙头一罩。
“嘿!老子摇色子赢来孝敬您哒!”
谢恂气绝,抖着手拽了三五下才拽下来,在明澈的月光下露出一张沟壑纵横的大红脸。
“呦呵,”谢宗云酒气熏熏地笑,“都多大年岁了,还知道害臊。”
“你给我滚去——”
“滚去祖宗牌位前……隔——报喜!得令。”
“……”
谢恂能忍住这口气踏进家门,全凭离开密牢前做了一番称心如意的安排。
血肉模糊的人从刑架上放下来,自刑房挪去牢房,换了一副合宜的铁镣锁好之后,他又亲自挑选了负责看管的守卫。
是在那少数终生不得出密牢的人里,挑了几个待得还不算太久的。
这些人因为永在此地,无有对外泄密之忧,是以庄和初每有需露真容的审问,都是安排他们随他来做供词记录一类的事务,这些人里多半之前就见过这位第九监指挥使的真容。
“庄大人因罪受审,我亦甚为痛心,他身为第九监指挥使,一向待你们不薄,罪责归罪责,情分归情分,务必要好生照应。”
庄和初在痛极与失血的混沌间依稀听见谢恂对他们的这句吩咐,便明白其中用意。
人性弱处,不患寡而患不均,一辈子不得离开此处的人,知道有些人可以自由往来,定会对他这位处事不公的指挥使心存怨恨。
尤其是待了不太久的,还未彻底忘却得见天日的自在,这份恨意定比已习惯了此处生活的更甚。
如此安排,又做下这番叮嘱,谢恂实际期待的什么,再清楚不过。
庄和初伏在冰块一样的石地上,寒意透过遍身的伤处侵入骨血,几乎抽尽了他为数不多的知觉,那无处不在的痛楚都随之淡去许多。
如此也没什么不好。
听着一对脚步渐渐靠近,庄和初也没动一动。
二人遮着青面獠牙面具,裹着黑袍,步步走到近前,一人先伸手探了探庄和初鼻息。
而后,自黑袍中伸出另一只手,抖出一件厚实的斗篷,俯下身来,将那袒着半身伏在冰冷地面上的人裹住,小心扶他倚靠着自己坐起身。
另一人忙蹲上前,打开拎来的食盒,自其中端出一盅热气腾腾的汤,浅浅撇出半勺,小心又笨拙地送到那在青蓝火光下看着也几乎苍白一片的唇边。
才将半勺顺进那微启的唇缝,合着眼的人忽然一呛,尽数咳了出来。
“慢点慢点……”扶着人的黑袍不禁埋怨,“怎么这么笨呢你!”
“这黑灯瞎火的……你轻点扶啊,准是你把人弄疼了——”
“多谢……”虚弱的咳声落定,气喘间响起个有气无力还温然带笑的话音,“不必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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