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樾下意识将崔桃红拦在手臂后,平日里挂着温柔笑意的脸上露出一抹晦暗的笑:“父亲,父亲何出此言?”
杜旭脸上虽然带着轻慢的笑意,眼神却是冰冷一片:“老夫养你多年,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就是一块石头也应当被捂热了。可惜老夫这些子女,都是捂不热的无情人。你妹妹是这样,你也是,她已经赔上两条性命。如今,你要步她的后尘吗?”
杜樾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反而放松下来:“孝,从不应当是愚孝。父亲做了错事而儿女不阻止,才是真正的不孝。”
“做了错事?老夫若是做了错事,那么天下做了错事的人何其多也?清远,我知道你在恨什么,你恨的和你妹妹恨的是一个东西,无非就是这‘菜人’的买卖。”
“但是儿啊,这买卖是阿耶一个人做的吗?前面有卖儿卖女等着用钱的贫贱夫妻,后面有家财万贯专吃珍馐异宝的富贵人家,爹不过是中间的掮客。你们阻拦不了卖儿女的,也阻拦不了吃人肉的,单单依仗着父子亲情欺负老夫这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何其愚蠢!”
“莫要惺惺作态,你有何无辜可言?”杜樾冷笑一声,“倘若你尚有一丝良知,又怎么会将女儿杀死烹煮,来款待那些人?”
“女儿?洛香何其残忍,居然想要告发自己的父亲,还联合了孟家那小子,他们俩能做什么呢?不过是在其中白白地忙活,还丢了性命。”此刻再无做戏的必要,再提起女儿杜洛香,杜旭神态里闪过一丝狠厉,“若是你那好妹妹当真把我的事情捅出去,到时候不是我一人要死,是整个杜家都要跟着赔上性命。”
“你就舍不下那造孽的买卖吗!”
杜旭吃吃地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似的:“你们这几年吃穿用度都是依靠这不光彩的买卖,你身上的绫罗绸缎,屋里的四书五经,哪一样不是靠这个不光彩的钱买的?杜家这么多佣人,这么多花销,最艰难的时候要不是靠这个,我们是怎么活过来的?眼下你吃饱了,忽然长出良心了,反倒觉得老夫不光彩了是吧?”
杜樾神态晦暗,片刻后苦笑一声:“是啊,我是吃人的你的孩子,我花了你买卖‘菜人’赚回来的钱,眼下我也当真杀过人。我从来不无辜,我也从不以无辜自居。”
“但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满身血污,你就无罪了吗?就因为我吃过人,我就没有阻止的资格吗?我阻止的是恶行,与你我都没有关系,我今日就是死在这个院子里,你的恶行依旧是恶行!”
“这么多年,那么多人的血泪与苦痛,小妹与孟家公子空荡荡的尸身,最终你反复咀嚼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却只能读出一句不光彩吗?”杜樾指向父亲,笑了起来,“你且杀我吧,杀了我,下一个就是你!事情已经暴露,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杜旭森然一笑:“杀了你?杀了你,你背后那小娘子怎么办?”
崔桃红一愣,心脏跟着抽搐似的一疼,她飞快地拽住杜樾的胳膊,忌惮又恐惧地偷偷望向杜旭的方向。
杜家的大老爷笑得格外亲切:“姑娘啊,你实在是太相信我这佛口蛇心的逆子了——眼下你还觉得他应当是怜惜你的吗?”
“杜旭!”杜樾忽然喊了一声,如鸦鸣一般凄厉而决绝。
“看来,你对于案情当真是一无所知啊——也罢也罢,看在你们总要做一对亡命鸳鸯的份上,老夫就把此事对你道来吧。”杜旭狡黠地望向那两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儿善良,为你出谋划策,还替你隐瞒黄貉威胁你之事?”
“其实,那封威胁信不是写给你的。”
崔桃红一愣,手指抖了抖,下意识松开了杜樾的衣袖。
“我也是在方才拿到密探的报告,才总算明白过来。前夜赴宴的金吾卫张峒道张大人身边有一位女书手,名为许氏,本为商人妇,后被夫君抛弃,在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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