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的话几乎刷新了李平阳对这件事情的认识,她想起于家村私庙内那冲天的血墙,又想到那“粉妆玉骨汤”,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夫人,您的意思是,这百忧镇最大的两大家族,杜家和盛家,都是运送的掮客,而小姐和公子正是因为想要把这件事公之于众才被亲人杀害?”
杜夫人颤抖了一会,那种颤抖让她像一座动摇的山或者一滩晃动的肉一般游移不定:“是的,是的!是杜旭杀了她!是杜旭杀了他们!就为了那些买卖还能继续做下去,那老不死的就把家里唯一的有良心的给杀了。”
鲜红的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爬上了杜夫人的眼球,她急切地拽住李平阳的手臂:“侠士!不仅如此,我听到的,我听到他们这么说了!你能不能杀了杜旭,这样狠毒的人,就是千刀万剐也是活该!”
李平阳在惊讶之余,却不由得担心起另一件事情:从杜夫人这边知道的情报,再结合自己摸到的空荡荡的尸体肉身,大概可以知道那对不幸的少年夫妻已经被处理了。
——这种迫害虽然比起所谓确凿地被杀害似乎不那么严重,但是倘若案件真的要被侦破,那么张峒道总有一天会知道。尽管这种并非是自觉自愿的,也并非是有意为之,甚至更多的是一种蒙骗,但是这依旧会变成不可更改的创伤。
在之前相处的过程中,李平阳已经可以确认张峒道是一位正直善良的君子,纵使他年轻气盛,容易冒进,很多时候会走入误区,但是并不妨碍他秉性如此善良。一个能够挡在萍水相逢的陌生妇人面前的少年将军,如今却要被诓骗。
李平阳此刻陷入一种本不该出现的矛盾之中。
她好不容易得了张峒道的信任,此刻若真的穿着这一身衣服进去与众人缠斗,其一是免不了打草惊蛇,要是当真泄露身份,那真是彻底坏了这一出热闹。但是如果任由张峒道和陆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吃了人肉……
——于家村的事情又一次重复在眼前,那时明明不过是一飞刀的打算,最后却弄得一屋子全是伤员。她倒是没有后悔过这件事情,纵使张峒道为此受了伤,但是弟弟给予的礼物总归宝贵。只不过人非草木,张峒道给予她的种种照顾也确实颇有些感人,纵使是铁石心肠也应当领受恩情,更何况李平阳是个天生的游侠性子。
她多的是情,也多的是侠义,在这么一个“万里不见白刃,多是老瘦书生”的当下,她这一身独步天下的功夫更是让她有着十足的自信和底气去践行对张峒道的义气。
“我可不能让他不明不白地中了圈套,成了这些人的帮凶同伙!”她嘀咕了一句,转头看向杜夫人,“夫人,人死不能复生,万望保重身体——我已知各中缘由,必当将此等恶行昭于白日之下!”
杜夫人闻言点点头,蜷缩在床榻之上用额头使劲撞了撞:“多谢义士相助,万事有劳阁下。”
时间紧迫,容不得分辨,李平阳匆匆告别了杜夫人,从高墙跳出杜家,耳朵里听着后厅报菜名的动静,眼下宴席正是热闹的时候,宾客相互拜贺,后厨的热气从墙外都能看到,一片蒙蒙滚着热气的白雾缥缈在后厨的地方。
——今晚的压轴大菜,此刻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李平阳捏了捏拳头,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分辨,此刻要是她再不去阻止,想来张峒道肯定是要被迫做齐桓公了。
“要是一般来说,此刻进去掀桌子大约就可以了……只不过只是掀桌子,也未免太无聊了些。而且就是把肉找出来,那么其他菜人现在何处又未免要成为悬案,眼下要紧的是不能引起杜旭的忌惮。”李平阳眼珠子一转,不由得贼兮兮笑了起来。
“哎呀,这天下可再没有必菟丝花似的小弃妇更叫人生不出怀疑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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