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得李平阳却一时有些意外,蹲在杜樾对面:“这么说来,公子是知道黄貉犯了什么事情?难不成他也掺和进‘菜人’交易里面去了?”
杜樾知道再隐瞒也无益处,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点点头:“我听说你们之前在调查于家村的事情,可有什么收获?”
“正要有些收获,却被人偷袭。张大人身上的伤就是由此而来。”
杜樾似乎对此早有了解,轻轻点点头:“这几年,于家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做‘搬尸匠’,而黄貉,正是杜家与于家村的中间人,这几年他不知造了多少孽。”
“‘搬尸匠’?是于老四那种搬尸匠吗?”
杜樾摇摇头:“是也不是,据在下所知那个于老四确实曾经是个普通的搬尸匠,但是自从乌江县成了‘菜人’交易的源头之一后,此‘搬尸匠’便不再是彼‘搬尸匠’了。这些人指的是专门提供菜人的一些亡命之徒,大多出生微末、天性残忍,他们负责找到菜人,进行第一部处理,然后由黄貉作为中间人卖给杜家或者孟家这样的掮客。就在下粗略算来,一年已经有百余人从杜家后门进,又从前门抬出去。”
“百余人?”李平阳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他们从何处找来如此多的‘菜人’?”
杜樾抬起眼,眼里闪过一丝义愤,他举起四根手指:“菜人的源头无非四个字:杀、卖、骗、拐。杀就是如果遇到落单的样貌和善之人,便邀请其住下,待到问清楚他家住何处,家中是否有人为官后,若最后探出来此人为白身,家中无有荫庇,便将其杀害,此办法多用于去外地赶考的贫寒人家的书生或游商。”
“卖则是诱惑那些穷人家卖孩子,多是女孩。贫穷人家日子本就难过,不少人索性便不好好过了,押着自家妇人生孩子,生了就换钱,换了钱就去赌,赌输了就回去打人。就这么循环往复,只要他们不下那赌桌,于家村就能得到源源不断的孩子。”
“骗是对那些孤身在外但是心存戒备的浪子,他们没有依靠,往往最初充满警觉,却渐渐被迫融入这个残酷的交易。其中有些人运气好的成为了最底层的搬尸匠,变成屠宰别人的人,而有一些运气差的则被杀害后做成菜人。”
“拐则是对一些富农家里的孩子或妇人,一般来说,若非必要他们也不愿意使用这种办法。因为这种事情毕竟上不得台面,诱拐的孩子多数都是本地的孩童,父母亲族具在,倘若真的惹上了爱子心切的那些爹娘,多少是要被扒层皮的。如果再因此惹出祸来,一层层责怪下来,保不齐是要把命丢了的——不过话虽如此,一旦遇到了急着的单子,出价够高,总有人愿意铤而走险。这也算是万不得已的特殊手段。”
“……”李平阳听他这么说着,不觉捏紧了拳头,“这一条条的都是人命,这些人当真如此肆无忌惮吗?”
杜樾不由得低头笑了起来,笑声里透着几分凄苦:“在下也想知道啊,打开书写的都是仁义道德,抬眼望去我杜家的后院里飘荡着的却是一具具如风铃般摇晃的菜人。到底哪边是真的,哪边又是假的?我自然也想知道啊!”
“天哪,这也太离谱了。人怎么能吃人呢?”李平阳没说话,就听到背后的嘀咕,一扭头看到方才那趾高气昂的官差居然也蹲下听了起来,半点没有去请示的意思。
她愣了愣,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扭过头继续看向杜樾:“所以杜家的结构才会是这个模样,将前厅后院分得如此泾渭分明,为的就是要隐藏杜家参与了‘菜人’的买卖。”
杜樾点点头,望向自己家后院的方向:“杜家是掮客。需要从‘搬尸匠’手里收足够多的‘菜人’,那些真正的顾客都是些被捧惯的贵人,他们的心思变化极快,经常提出难以达成的要求,若是无法在规定时间内满足其需求,便会失去主顾难以立足。考虑到运输和保存的问题,为了能够及时供货,必须确保手里随时有足够多的货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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