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否认了你是顾秋生的孩子,想来是瞧不上他是个傻子。但你从未否认是那位妇人的孩儿,甚至愿为她的心愿赴死。”一片雪花落在周会宁鼻尖,让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带着一丝涩意。“我想,如果你不喜欢你原来的名字,就说一个你喜欢的。当然,你也没有忘了她的名字,对吗?”
北风吹过,雪花落在少年单薄却挺拔的背上,轻轻一颤,便被他年轻的体温消融,化作湿润的痕迹,悄悄渗进心底。
片刻后,少年抬眼望她,那双乌黑湿润的眼睛,依旧干净得像周会宁初见时那般,让她恍惚间想起了扶慈。只是他的声音却□□涩与沙哑浸透,“周小娘子,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这样残忍,这样清透,这样聪明。
他轻轻说道,“那么,待那一日来,你便在碑上写——沈沆,为沈采岚求公道而死。生来倒霉,但也甘愿。”
“婆婆最后做的,是芝麻糖饼。”周会宁冲他轻轻一福,“周氏会宁,谨记沈沆托付。后会有期。”
话音落,她翻身上马,扬长而去。宽阔的裙摆与衣袖在风中翻飞,留下一抹淡淡的青色残影。
她说了什么?
名为沈沆的少年僵在原地。最先闯入脑海的是“芝麻糖饼”四字,眼前仿佛浮现出氤氲的白气。
遥遥夜色里,似乎有一群人大笑着,咬着热气腾腾的饼,喝着温热的汤。
那是什么滋味?其实在沈沆的家乡,从未有过这样的吃食。可今日吴伯给过他一块,此刻还剩半块揣在怀中。
他想起来,它坚韧,咬起来有些费牙,可咬久了,却能品尝出淡淡的麦香和甜意。
“原来是这样,阿娘。”
“他最后,还吃了这样的好东西。”
他低头从怀中拿出半块饼,寒风早已将它冻得坚硬,可他的心却莫名膨胀、壮大,填满了整个胸膛。他想推开这份陌生的情绪,却发现无能为力。
他的伤口被剖开,又被敷上一味解药。
他站在漆黑的夜色里,被陌生的暖意和尖锐的酸楚包裹,任由寒风拂过他的胸膛。
不知过了多久,黯淡许久的明月终于从云层后探出头来。清冷的辉光洒落,融化了沈沆眉梢眼角的雪水。雪水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恍惚间,竟映出了那位小娘子清澈而孤傲的眉眼。
他突然明白了。
她告诉他婆婆的结局,是给了他一个交代;她问他的名字,是给了他一个身份。
而现在,她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周氏会宁”。
周会宁。
这是她的名字。
她以姓名,与他相交。
*
寒宵灯会落幕,九鼎军燃起火把,天佑城内一片嘈杂。本地人盼着归家,外地人想着回客栈,东市西城,乱作一团。
然而,在袁僳的搀扶下踏入阳侯府的袁文韶,却终于感受到了心脏稳稳落地的宁静。
只因早有消息传来:“吕先生到了。”
这位智谋卓绝的幕僚,陪伴了袁文韶很多年。
无论是多年前的戚氏之乱,还是与雎朔王庭的那场大战,吕良始终像一柄他从父亲手里接过、此后从未离手的长枪,陪伴在他左右。
这柄长枪历经岁月,从未失其锋芒。
夜色渐深,厚实的云层遮蔽了黯淡的星光。几乎在他迈步踏入府门的瞬间,远处亮起一片火把,将空中飘落的雪花照亮,竟似取代了天上的星子。他知道,他的长枪再次赶来,要为他破除一切的迷障。
可当吕良走近,袁文韶却大吃一惊——吕良竟是满头尘灰,发髻散乱,狼狈不堪。
未及他出口询问,吕良轰然跪地,“主君,属下犯了大罪!”
袁文韶脸上的欣慰瞬间僵硬。他看着眼前,这柄他赖以信任的长枪,此刻竟像是刚从战败的战场上溃逃而归,狼狈不堪。
这是数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事。一点雪花飘到他眼前,模糊了视线,让他看不清吕良的面容。而寒宵灯会上那丝不祥的预感,正随着冬日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梁缓缓蔓延开来。
……
……
此刻,府中女眷与仆从早已安睡。偌大的阳侯府一片漆黑,唯有书房亮着烛火,隐约能听见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书房内的空气却不如雪花轻盈,相反地,它沉重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从收到第一封信起,我就落入了她的圈套。”吕良眼窝里燃烧着两团焦灼的火焰,“她很懂人心,却不似刻意钻研,像是天生的清醒,地能一眼看穿每个人最关切的和最需要的。能一眼看穿每个人最关切、最渴求的东西。我试着揣摩她的心思,到头来却总被她抓住弱点,一击即中。”
他顿了一下,坦然道,“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对决,将军是我心之所系,而对方攻敌之必救。我奔忙数日,她以逸待劳。但无论如何,输了就是输了。”
在簌簌的雪落声中,袁文韶有些惊愕,这位从不言败的谋士竟如此干脆地承认失败,这比失败本身更让他震动。究竟是何等人物,能让吕良败得这般心服口服?
看着吕良比往日更深沉的皱纹。他意识到,幕僚的坦荡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的隐瞒与不堪。若他早将征衣冢的事全盘告知吕良,今日之祸是否就能避免?
可这丝愧疚转瞬就被更深的恐惧吞噬。
那个他埋藏了十年、用以维系内心安宁,同时也可能将他拖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秘密……竟然已经暴露了?还是被人设计的?
是谁这般步步紧逼地针对他?
面对这样的对手,他该如何应对?
应月台上不好的预感在此刻化为事实,看着吕良和吴伯狼狈的模样,他仿佛隔空看见九鼎军踏破那座墓园的景象,显然,一切已无可挽回。
面对袁文韶的满面惶急,吕良反倒多了几分历经风浪的从容。他目光扫过房中面如死灰的众人,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将军,我们落入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局。布局之人,心思奇绝如天马行空,攻心之准如庖丁解牛。老朽奔走半生,从未见过这等人物。”
他看向袁文韶,语气愈发凝重,“征衣冢这张好牌,她没握在手中与我们讨价还价,而是直接砸向了九鼎军。这绝非简单的报复,要么,她手中有更大的牌,要么,让此事由九鼎军揭开,本就是她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说完,他喘了口气,想起那句“你还不知道我的姓名”,心想又被那小娘子料中,脸上添了几分苦涩:“眼下,我们藏在征衣冢的秘密,已被人用最激烈的方式公之于众。此刻,九鼎军想必已将那里围得水泄不通,可我们至今仍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他话锋一转,看向袁文韶:“将军,您可识得一位小娘子?”
“小娘子?”袁僳愕然。
吕良这才擦了擦汗,“是了,我说得太急,忘记告诉主君与郎君,今夜我在城门口遇见的那位幕后主使,是一位小娘子。”
在吕良的讲述中,众人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一个算无遗策、心机深沉的谋士形象。
可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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