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是一条无声的长河,不分昼夜地向前流淌。它漫过记忆的浅滩,曾经的创痛,沉入河底,化作滋养未来的沃土;过往的喧嚣,归于沉寂,成为映照明日的波光。在这永不停息的流动中,无数新的生机与可能,正悄然绽放。
距离那场决定国运的长勺之战,转眼已过了五年。
深秋的晨光,带着些许凉意,洒在鲁国国都曲阜附近的一个小村庄。炊烟袅袅,鸡鸣犬吠间,透着一股令人心醉的宁静。
一个约莫七岁的女孩,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整洁的葛布衣裳,正小心翼翼地给四岁的妹妹整理着同样朴素的衣领。妹妹的小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粗布缝制的小书包,里面装着一本用来用纸做的小本子和一截短短的炭笔,她的小脸上满是兴奋,蹦蹦跳跳地冲着站在茅草屋门口的父母挥手。
“爹,娘,我们去学堂啦!”
女孩的声音清脆,带着属于这个年纪的朝气。她的父亲,李二狗,一个皮肤黝黑、手掌粗壮的汉子,倚在门框上,看着两个女儿,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的妻子则倚在门边,脸上带着慈爱又不舍的笑容。
就在这时,隔壁院子里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哟,李二狗,又送你家那两个‘女秀才’去上学啊?”
说话的是邻居李实诚,他揣着手,靠在自家院门上,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李二狗像是没听见,目光依旧落在两个女儿身上。
李实诚却不依不饶,声音提高了八度:“我说二狗,你家婆娘生不出带把的就算了,认命呗!还非得把两个丫头片子当宝贝供着去上学?咋的,指望着她们将来考个女官回来光宗耀祖啊?”
旁边一个路过的村民听不下去了,插嘴道:“李实诚,你这话说的,女娃咋就不能上学了?”
李实诚像是早就等着这话,得意地一扬下巴:“能上啊!谁说不让上了?可村里有规定,男娃上学,免费!女娃上学,每个人每个月,得交这个数——”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五指张开,“五十斤粮食!”
他刻意顿了顿,看着周围渐渐聚拢过来的村民,声音带着一种揭露真相的快意:“五十斤啊!够一户六口之家吃上七八天了!这可是一个月十分之一的口粮!就这么拿去糟蹋了!”他满脸心疼,仿佛交的是他家的粮食,他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谁家女娃不是留着帮家里干农活,喂鸡喂鸭,拾柴火?就算有点空闲,那也是学学女红,将来好找个婆家。就他家,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学那都城里的贵族老爷,装阔气!”
他指着李二狗家略显破败的茅屋,继续戳心窝子:“看看他家!两个老人在饥荒那年饿得腿都肿了,到现在还下不了地,如今家里全靠他一个人里外忙活,一个人可是要养六张嘴呀!过着本来就够呛,还非要每个月拿出一百多斤粮食往那学堂里扔!这不是疯了是什么?累死也活该!”
李二狗的脸色沉了下来,胸膛微微起伏,但他依旧没有回头去看李实诚,只是猛地转身,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屋里。木门在他身后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屋內,光线昏暗。李二狗的婆娘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递上一碗温水,安抚他坐下,轻声劝道:“他爹,别往心里去,李实诚那人就那样,嘴贱…”
妇人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抱怨:“可…可村里这规定,也确实是不公平,为啥女娃上学就要交粮呢?这不是难为人么?”
李二狗接过碗,并没有喝,却是重重地顿在案上,发出“咚”的一声,“你懂什么!”他的声音明显带着压抑的火气,“听里正说,原本夫人是打算让所有娃,不论男女,都免费上学的!”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种普通庄稼汉少有的、混合着愤懑与无奈的神色:“可那些住在高门大宅里的贵族老爷们不答应!他们说,祖宗之法不可变,平民百姓本就应该老老实实耕地纳粮,要是都读了书识了字,心就野了,谁还安心种地?他们贵族的身份体面往哪儿搁?还说,说女娃本来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做女红,跟男娃混在一起读书,实在是有辱斯文!”
“后来呢?”妇人听得入了神。
“后来,听说是夫人一个人硬是顶着压力,才让咱们老百姓的娃也能进学堂。可女娃这边,那些贵族老爷们硬是咬着不松口,说什么有能力送女娃上学的,肯定是家境殷实的人家,不如每个月出一点粮食,也好让学堂能自力更生,给国家减轻点负担。夫人为了能把这事办成,实在是拗不过他们,才…才勉强同意了这条。”李二狗的声音越说越气,挥拳又砸了一下案板。
妇人恍然大悟,但眉头依旧紧锁:“可…当家的,就算不收费,咱们家里这摊子活也忙不过来啊。不说两个女娃了,就算咱有男娃,不也是让他多下地,好多打点粮食,日子才能好过点吗?读书…读书能当饭吃吗?”
“所以说你们婆娘就是见识短!”李二狗猛地站了起来,提高了声音,瞪了妻子一眼,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不读书,不识字,将来娃长大了,还不是跟我们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当个庄稼汉,看天吃饭,被贵人瞧不起?”
他凑近妻子,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国都的‘天工堂’吗?”
“天工堂?”妇人愣了一下,“就是…就是那些教我们怎么选种子、怎么给田地上肥、怎么用新式犁的大人们待的地方?”
“对!就是那里!”李二狗用力点头,“那可是夫人亲自督办的地方!想在里头当差,必须得在村里的学堂读满三年,还得通过结业考校,才有资格进去!”
李二狗越说越激动,眼里却闪烁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光芒,“我一定要让咱闺女进天工堂!不光是为了让她们能跳出这庄稼地,将来能找个好人家,更是为了…为了能给夫人出一份力!”
他的眼神变得悠远而坚定:“你忘了?五年前那场□□,要不是夫人拼着命从齐国借粮回来,爹娘,还有你,咱们早就饿死路边,化成白骨了!哪还有今天的好日子?我听说,隔壁村李三斤的女儿就考进了天工堂,而且是唯一一个考进去的女娃,夫人特别高兴,亲自接见了她们,并给她的女儿赐名呢!”他挠了挠头,“好像叫什么李瑶?嗨,李三斤那个棒槌,别提多高兴了,在村里大摆了三天宴席呢!”
李二狗的脸上泛起红光,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出息的那天, “咱们没什么大本事,帮不上夫人什么大忙。只能多卖力气,多打粮食,然后…然后供闺女读书,将来让她们进天工堂,用夫人传下来的学问,去帮更多的人!我李二狗要是能有那么一天,能看到夫人因为咱闺女进了天工堂而笑一笑,”他声音忽然有些哽咽,然后用袖子用力地揩了一下双眼,“我…我就是立刻死了,也甘心!”
妇人看着丈夫那因激动而泛红的脸膛,听着他这番发自肺腑的言语,眼眶也不由得湿润了,终于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叩门声。
李二狗收敛情绪,起身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位年轻男子,约二十上下,身着虽不华丽却质地精良的深衣,眉目疏朗,气质温文,一看便知并非寻常农家子弟。
那人见到李二狗,拱手一礼,姿态优雅,口音带着异乡的腔调:“叨扰了。在下吴梦,自吴国而来,立志游历天下,增广见闻。今至贵国,已得鲁国司徒衙署准许。”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盖有朱印的帛书,恭敬递上,“冒昧请访,欲寻一位向导,了解此地风土人情,不知兄台可否行个方便?”
李二狗虽不识字,但见那帛书和印章不似作假,又见此人言辞客气,便也自报家门,然后侧身将他让了进来。
吴梦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简陋却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农家小院。正当他准备开口询问些农耕之事时,村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只见一辆覆盖得严严实实的牛车,在几名官差模样的人的护送下,驶入了村子。村民们,无论男女老少,竟都拿着簸箕、木桶,一拥而上,将那牛车团团围住,脸上非但没有厌恶,反而带着一种,一种争先恐后的热切?
吴梦下意识地以袖掩鼻,眉头微蹙。却见身边的李二狗眼睛一亮,对妻子匆匆交代一句“看好家”,便也抄起墙角的木桶和木锨,急匆匆地冲了过去,加入了那“抢夺”的行列。
吴梦看得目瞪口呆,满心疑惑。待到李二狗费力地提着半桶污秽之物回来,脸上竟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时,他终于忍不住问道:“李兄,你们这是…?”
李二狗将木桶小心地放在院角专门砌的一个坑里,用土稍微掩盖,这才擦了把汗,笑着解释道:“吴先生见笑了,这是在抢肥呢!”
“肥?”
“对,堆肥!”李二狗语气自豪,“这是三年前,天工堂的大人们传下来的法子。说是把这些…污物,和秸秆、杂草什么的混在一起沤熟了,撒到地里,能让庄稼长得更好,产量更高!”
他回忆起当初,脸上泛着光:“三年前大家都不信,觉得又脏又臭又麻烦。只有我,第一个照着做了。你想,夫人何等人物,她说的话岂能有假?后来,你猜怎么着?”李二狗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嘿!结果那年秋收,我家的亩产,比别家足足高了三成!可把别人羡慕死了!就刚才跟我阴阳怪气那李实诚,看着我家沉甸甸的谷穗,口水都流出来了!也就是为这事,他对我起了意见。”
他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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