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内,油灯摇曳,五道身影被拉得忽长忽短,浓淡交织的暗影随灯火明灭浮沉。
鲁同眉头紧锁,盯着铺在简易木台上的粗糙地图,那上面蜿蜒的线条,仿佛是他此刻纠结的心绪。卫国太子卫申,面色憔悴,一双眼睛满是焦灼的期盼。
“狄人势大,骑兵来去如风。”曹刿忽然开口,声音不高,“若在平原决战,我军步卒虽勇,亦难以抵挡其反复冲击,终将被其拖垮、分割、吞食。”
他的手指,稳定而有力,在地图上缓缓划过,最终停在代表山峦的起伏线条之间。
“我军之利,在于步卒结阵之坚,在于弓弩射程之远。故,需借地利,锁其手足,扬我之长。”
他的指尖在地图上画出一个无形的圈。
“我们需要一个‘布袋’。此袋只有一个口子,既是入口,也是出口。”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入口要宽,容得下群狼涌入而不疑;肚子要鼓,足以让两军对峙,方能将狄人主力尽数吸纳其中;但待其全部入内,锋芒已折之后…”
他的手指重重一顿,仿佛一枚钉子,楔入地图上某处。
“这个口子,就必须变成一道鬼门关!要窄到只容数骑并行,且最好能一击而断之!”他看向卫申,目光如炬,“太子久居卫地,熟知山川地理,可知何处有此等绝地?”
卫申闻言,身体猛地一颤。复国之望,尽系此战,他岂敢怠慢。他闭上眼,脑海中飞速掠过卫地的山河形胜,每一处关隘,每一条河谷,都关乎着他国祚的存续。
片刻,他倏然睁眼,干裂的手指稳稳落在了一片标识着丘陵与河谷的区域。
“此处!”连日忧心操劳,他的声音沙哑,“淇县西北,洪县以东,淇水支流纵横,河谷交错。曹将军所言‘布袋’,此地正有!”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解释道:“当年武王伐纣,牧野大战,便发生在淇县以南之朝歌郊野。山河形胜,自古便是兵家锁钥之地。地势复杂,丘陵起伏,多有河谷盆地。”他的指尖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具体的圈,“此处,淇县以北约二十里,有一无名支流河谷,地势极为符合将军所求。”
“谷口如何?”曹刿追问。
“谷口颇为开阔,足以让狄人大军蜂拥而入,不致生疑。”
“谷内呢?”
“谷内有数里冲积平地,地势平坦,正好让狄人骑兵展开冲锋,亦会让他们以为胜券在握,放心深入。”卫申的指尖顺着地图上的线条滑向河谷底部,语气变得决绝,“最关键之处在于,此河谷乃断头之谷!其尽头并非山峦,而是淇水的一道急弯,水势湍急,两岸如刀削斧凿,猿猴难攀!”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希冀:“若将我军主阵设于河畔,便是真正的背水而战!前有狄骑主力,后无半步退路!狄人见之,必以为我军自陷死地,骄狂之心更盛;而我军将士…”他声音陡然拔高,“则唯有死战,方可求生!”
“好!好一个背水之战!”曹刿眼中精光一闪,抚掌赞叹,随即追问,“那么,锁死这‘布袋’的‘袋口’,在何处?”
卫申的手指果断地点在河谷入口内侧:“便在此处!两侧山坡平缓,林木茂盛,极易设伏。更妙的是,谷口之外地势稍阔,若以精骑快速抢占,辅以火攻,顷刻间便能将这唯一的生路化为烈焰地狱,让狄人插翅难逃!”
“好!”曹刿颔首,目光终于从地图上移开,扫向一直静立在一旁待命的朱岳与鲁风,最终定格在朱岳身上。
“朱岳!”
“末将在!”朱岳踏步上前,声如洪钟,帐内为之一震。
曹刿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道:“着你率本部一千步军,前至河谷内侧,依仗两侧山坡地利,构筑壁垒,而后,背水列阵!你的任务只有一个——”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凌厉如刀:“像一条疯狗,给我狠狠咬住他们!在鲁风的骑兵封堵外部之前,绝不能让一个狄人从你这里冲出去!阵型一散——”曹刿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森然的白齿,“全军覆没!”
帐内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都明白,朱岳所部是第一块承受狄军全力冲击的礁石,也是最可能被狂涛碾碎的位置。
朱岳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他猛地抱拳,甲胄铿锵作响,声如金石迸裂:“将军放心!朱岳和这一千弟兄,就算死,也用尸首把谷口给他拖住了!绝不放过一个狄狗!”
“朱岳,”曹刿的语气缓和下来,“可知为何将此千斤重担交予你?”
朱岳闷声道:“因为末将不怕死。”
“错了。”曹刿摇头,声音又转激昂,“不仅因为你不怕死,更因为你能让怕死的士兵也变得不怕死。你部所在,即是全军之胆。这也是夫人特地让你从骑兵营转入步军营的目的所在。你稳,则全军稳;你溃,则全军亡。这不是送死的差事,这是立下不世之功的良机!我要你带着这份必死的决心,去为全军博一条生路,打一场名垂青史的大胜!”
曹刿走上前去,拍了拍朱岳的肩膀,轻声说道:“莫要辜负夫人的信任。”
朱岳浑身一震,那股被强行压下的委屈,此刻竟化为一股滚烫的热流涌遍全身。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抱拳,声音沉浑如山:“末将…必不辱命!”
鲁同盯看着视死如归的朱岳,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摇摇头,理了理思路,重新看向地图上那条象征着生路与死路一线的河谷,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忍不住开口:“地利已备,此计甚善。曹将军,孤尚有一虑:狄人并非木石,其首领先行亦非庸才。我军如何能确保,其主力一定会被引入这‘布袋’之中?若其只派偏师试探,或识破我军意图,绕道而行,直扑我后方粮道,或更南面的城邑,届时我军困守于此绝地,岂不弄巧成拙?”
这正是整个计划最核心的风险所在。卫申也立刻看向曹刿,显然,他也有同样的担忧。
曹刿对此似乎成竹在胸,他微微颔首,道:“君上所虑,切中要害。欲使群狼入彀,需投之以无法抗拒之香饵,并激其必争之怒火。”他的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鲁风,“此重任,便落在鲁风将军及其麾下三百精骑,尤其是那十五副清弓之上。”
鲁风神色一凛,上前一步,肃然听令。
“鲁风,”曹刿沉声道,“你的任务,分作两步。第一步,为 ‘雷霆显威’ 。”他手指地图上河谷之外的区域,“据探马所报,狄人先锋,约千骑,正游弋在此。你率本部前往迎击,不必留手,借助清弓之利、双镫之稳,以雷霆之势,将其击溃!此战,务求全胜,且要让狄人清清楚楚地见识到,我军骑兵以寡敌众,依仗的便是这远超其射程、可于其箭矢不及之处从容狙杀的清弓,以及人马合一、远超其想象的骑射之术!”
他目光灼灼,继续道:“此战之胜,意义有二。其一,斩其先锋,挫其锐气,狄人主帅必为之震怒。其二,以三百破一千,此等非常之功,必源于非常之器。戎狄自诩骑射天下无敌,清弓与马镫之利,将如磁石般吸引狄人主帅。彼辈悍勇而贪婪,见如此神兵利器,岂能不起据为己有之贪念?届时,他们眼中所见,便不再是风险,而是必须夺下的‘至宝’与必须雪洗的耻辱!”
“待其主帅被怒与贪驱使,倾巢而来之时,”曹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幽深,“你的第二步,便是 ‘伴败诱敌’ 。率部与之接战,但此番,许败不许胜。且战且走,败退之状要狼狈,却又屡屡返身,以清弓远射追兵,既延缓其追击之势,更让其觉得我军是心有不甘,倚仗利器挣扎,却终因寡不敌众而被迫退入河谷。要让他们以为,我军步卒主力,正是为了接应这支携带‘国宝’的败军,才不得不在此绝地结阵!如此,他们才会毫不犹豫,全军涌入这‘布袋’之中!”
曹刿看向鲁同,总结道:“君上,先以一场无可争议的胜仗,亮出足以让狄人疯狂的诱饵,并点燃其怒火;再以一场精心设计的‘败退’,将他们引入必死之境。步步算计,皆在料定其骄横贪婪之心性。”
鲁同听完这番将敌人心理剖析得淋漓尽致的阐述,长吁一口气,他又看向卫申,见对方也是满眼敬佩与激动之色。
他又看向鲁风,沉声道:“鲁风将军,首战之胜,关乎全局,你可能做到?”
鲁风单膝跪地,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坚毅与冷静:“请君上放心!末将必以狄人先锋之血,为大军开此胜局,再将群狼,引入瓮中!”
鲁同满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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