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皱起,天际乌云累累,将整座盛京城笼罩在昏暗中。
周昭裴一路闷声回到家中,此时惊雷霹雳,大雨滂沱而至。
“陆管事!陆管事!”他抬腿跨入大门,怒呼道。
“将军!老奴在!老奴在!”陆管事听到他语中夹着怒气,惴惴不安地从正厅一路小跑至他跟前。
“周江呢?”他双眉紧锁,开口问道。
“回将军话,周小将军早上出去后还未归。”
周昭裴略略沉吟道:“他回来了,让他来我书房一趟。”
“是。”陆管事低声答道。
周昭裴此时急着找周江,无非是想向他问个清楚。
朝堂上,尹煜宁的话贯绝入耳,让人啼笑皆非。
义父之死若非解忧山庄所为,周江为何会一口咬定?可他又为何绝口不提他与义父去过宰相府的事情?
诸多疑点令他烦思,他一定得当面问问他。
傍晚时分,周江一脸凝重来见他,气氛一时间有些局促。
“坐吧!”他唤来侍女奉茶,抬眸淡淡道。
周江默然站立,纹丝不动。
“怎么?还要我请你坐下?”他抬高语声,肃然问道。
周江沉默片刻,木然落座,冷冷开口:“将军找我何事?”
周昭裴定定望向他,语声低抑,“今日朝堂上,李家以义父的事情做文章,你怎么看?”周江抬眸怔怔回望他,全然未料到会有此事。
“你觉得义父的死跟李家有关吗?”周昭裴盯着他看了许久,又缓缓问道。
“义父的死不是跟解忧山庄有关吗?跟李家有何干系!”周江垂眸片刻,反问他。
周昭裴笑了笑,“若跟李家无关自然是好。”随即,他起身走至他身旁,抬手轻拍他的肩,郑重说道:“周江,有些时候莫要被仇恨蒙蔽了眼,千万记住不要被他人利用了。”
周江闻言脸色骤变,重重拂开他的手,自嘲道:“我竭尽所能为义父报仇却被你无端猜测,大哥,你若不想,何须如此?”
“你……”周昭裴一时语塞,再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解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他轻叹了口气,道:“我并非猜测你,我向你保证,定会拼尽全力查出害死义父的真凶!”
周江蓦然开口,语气坚定,“如你所言,那请大哥从解忧山庄开始查起吧!”
周昭裴怅然而笑,迟疑许久,才道:“好!”
若要查,解忧山庄和李家都脱不了干系。
“但是你要答应我,要按照我的指示去查,切勿鲁莽行动!”他闭上眼,缓缓道。
“是!大哥!”周江顿时两眼生辉,毫不迟疑地回应道。
盛京的冬转眼而至,屋外飘起了鹅毛般的雪。
这半年来,城内各方势力平衡牵制,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两天前,周家冬至家宴上,周江带了一名晚香楼的女子出席。这名女子因为爱慕周江,说出了一个让人始料未及的消息——晚香楼是解忧山庄的情报据点。
这晚香楼是盛京城中享誉盛名的烟柳之地,以前周昭裴对此并不感兴趣,自上次一探后,他虽在楼中有过片刻心动,但因诸事繁忙,却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忽闻此消息,他不由大吃一惊,转瞬间脸上恢复了平静。
“你所言是否属实?”他嗓音低沉,骤然开口,让眼前的女子微觉一震。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将军不信,可去晚香楼一探究竟。”女子吓得浑身发抖,语中却是坚定。
“大哥,隐兰自是不会骗我的。”周江声音平淡,辨不出情绪。
周昭裴恍若未闻,想起不日前他刚答应周江从解忧山庄查起,今日他就带着解忧山庄的人上门,速度快得让人不敢置信。
他屏退旁人,叹了口气,对周江说道:“刚刚那女子的话可信吗?”
“大哥为何每次总疑我?”周江质问道,“难道我就如此不可信吗?”
“你是我弟弟,我自然是信你的。”他上前安抚道,“那名女子把她送回晚香楼去吧,不要让旁人察觉了。过段时日,咱们一同去探探究竟。”
“大哥不是不愿再去这烟柳之地了吗?”周江讶异问道。
“自然是要去的,若要查一定要深入去查。解忧山庄和李家,一个也不能放过!”周昭裴手扶着冰冷的桌沿,目光似利刃般看向窗外的飘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大雪,窗棂上已经积起厚厚的雪。
以前义父总说盛京的冬天太冷了,等他和周江都娶妻了,他想去江南养老。如今还未看到他们兄弟二人娶妻,他就永远离开了……
周昭裴的眼中泛起泪花。
“等过完年,我们带着义父的骨灰去一趟江南吧!”他幽幽叹了口气,道:“他一直向往江南的气候,我想把他的墓建在那边。”
“好。”周江的话听着似云淡风轻。
“烟柳之地是非多,你这段时日就不要去晚香楼了,多去军营磨磨自己的性子。“周昭裴直直地望向他,继续开口说道。
“知道了。”周江脸色恹恹,口气也疏离冷漠。
说完,他突觉双眼发黑,全身冒起冷汗,左右晃动两步差点摔倒在地。他极力站定,却无法压抑急促的呼吸和胸口噬心的疼痛。
周昭裴察觉出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他竭力咽下口中将要迸发出的腥甜,惨白的脸上强装镇定,勉强挤出两个字:“没事!”
周昭裴盯着他难看的脸色,误以为他还在闹脾气,语气温和道:“累了就去休息吧!不要强撑着!”
“好。”他踉跄地退出正厅,咬紧牙关挣扎着穿过长廊回到房中。一关上门,便迫不及待地翻出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吞了下去。片刻后,才缓过神来。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他抬眸淡淡一笑,原来义父死前就是这般痛苦,他终是体会到了。
连日大雪,封了通往徽兮山的路。
眼看除夕将至,林玥珊不禁开始忧心。
这大半年,她独自一人守在竹屋中,从暮夏至深冬。眼前的竹林,也从翠意盈盈悄然变换了模样,如今已裹上一层厚厚的银装,在这寂静的山中,透着几分孤冷。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雪骤折竹的声响时常将她惊醒,她都会下意识地起身,还以为是那个日夜萦绕在心头、令她思念至深的人,冒着漫天风雪回来了。
寅时,她又被林间的响动吵醒,彻底没了睡意,便索性起身披了件棉袍,坐在窗前看落雪纷飞。
竹林深处,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雪上也未有任何人来的踪迹,倒显得竹屋格外清冷。
往日,公子在时,亦朗每日都会来送情报,沨冕也会在竹屋某处假寐。亦朗来时,他会蓦地出现,二人互相打趣,谁也不退让,那场景好不热闹。
她轻叹了口气,一只手半托着腮,慵懒地依靠在软榻上,心中暗想,要是公子在就好了。
念及此,她的心中不由地一怔,像是被什么轻轻撞击了一下,心底泛起了层层涟漪。
自己究竟是何时,对公子生出了这般难以言说的情愫?
是从搬入这竹屋开始?亦或是更早之前?
她不清楚。
她只知,此刻内心的悸动和牵挂,她已经许久不曾有过。
巳时,屋外的雪终于停了。
侍女早早帮她布好了饭菜,她正准备用午膳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紧接着,亦朗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只见他手里拎着两坛酒,身上裹挟着一股寒气,大步流星地进了屋。
“姑娘正在用午膳呢?”亦朗笑着问道。
林玥珊闻声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你来得正好,要不一块儿用膳?”
亦朗应了一声,将酒坛轻轻放下,转身快步来到桌旁,利落地坐下,一边搓了搓手,一边笑着说道:“也好,我还从未在公子的竹屋中用过膳,倒想尝尝他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林玥珊见状,赶忙起身帮他布了碗筷,而后重新坐回座位,眼中满是好奇,“你今日怎会来呀?”
亦朗指了指那两坛酒,脸带笑意道:“这不公子马上就回来了,他呀,一入冬就格外怕冷,我想着先给他送两坛好酒过来,到时候要是觉得冷了,正好可以喝两口,暖暖身子。”
林玥珊原本正准备夹菜的双箸,一下子停在了半空,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半晌过后,她才回过神来,“公子要回来了?”
她那眼眸之中,既有按捺不住的欣喜,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仿佛这一刻,她已经等了许久。
“是啊!公子三日后便回来了。”亦朗笑着答道。
好不容易挨到三日后这天,天还未大亮,林玥珊便迫不及待地早早起身,精心地收拾了一番自己,待一切准备妥当后,她便一路小跑至书阁。
书阁是解忧山庄地势最高处,站在书阁之上,正对着山庄那宽阔的大门,视野极为开阔,顺着目光远眺,便能将那蜿蜒曲折的山道尽收眼底。只要公子的身影出现在山道上,她便能第一时间瞧见。
她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山道,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公子归来的身影。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望眼欲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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