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气，一时激动下手快了，本想着过来给他送个饭，再说几句软话恭维恭维，没曾想搞成了这样。
他素来是个正经八百不容错的人，如今叫她撞见这般模样，怕是杀了自己的心都有，更别提他明明不喜欢人家靠他太近，她还……
还一伸手捂住他的嘴了。
这么着三下五除二就犯了人家两个要命的忌讳，啧——她也真是厉害。
这也算是来给他道歉的。
姬玄卿苦笑，就听见他指头关节抵在书案上轻轻叩动的声音，显然这厮已经很不耐烦了。
她咬咬牙猛一抬头，以极其壮烈的姿势喊了一句：“我就说两句话方大人，说完我就滚，绝不碍了您的眼！”
面前昏黄朦胧的烛光落在他的身上，给他端正坐着的身侧渡上了一层温暖柔和的浅辉。
分明优雅矜贵的像个谪仙人，看在她的眼里却似幽冥阎罗殿的罗刹一般。
姬玄卿咧咧嘴露出了个笑，很是讨好的把他桌案上的纸张摆正。
又拿起书翻开塞给他，眼尾“恰好”瞟到旁边喝了一半的乳鸽汤，一双眼倏然晶亮。
“这碗小鸽子汤……味道如何？”
她瞠圆了眼看他，刻意掩饰的语气里是按耐不住的期待与希冀，活像只摇着尾巴等待奖赏的毛茸茸的小狐狸。
其实她已经提前在厨房试过了，不管他觉得如何，总之自己尝了味道不错。
但毕竟每个下厨做饭的人都希望得到食客的认可。
或许是因为她的眼神太过炙烈，方允执话到嘴边的“一般”二字到底没说出口，不过总也叫他知道了这女子来此的目的。
“这事我母亲也知道罢。”
他看了姬玄卿一眼，刻意从她极其期盼的目光中瞥开。
外出回府之后母亲便说没饭了，他还奇怪说偌大个家里竟连半碗饭都做不出来？
不成想是挖了个坑在这儿等着他呢。
这件事他猜的很准，姬玄卿微微愣住，然后呆呆点头，接着就听见他继续道：“还有墨砚与听书的分？”
果然他猜得很准，姬玄卿又楞楞点头，点到一半突然僵住：“不，不是！”
她慌忙摆手，煞有介事的语气却没半点说服力：“都是我威胁他俩的——你要怪怪我好啦！”
方允执就上下打量她几眼，往后靠向椅背，似乎很累的样子，他忍不住伸手揉着眉心，喟叹：“你到底想做什么？”
“道歉。”
姬玄卿出乎意料的认真，甚至还弯腰给他鞠了一躬。
她发誓，就算当她还是神仙的时候，当着大殿内外乌压压一众仙人神女的面写检讨，都没这么正式过。
“我错了。”她说。
不过道歉归道歉，态度不能软，这一切也仅仅是权宜之计。
没办法，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元宁是他的地盘，怂就怂一点吧，等回到京城，哼哼……
姬玄卿低着头一副诚心实意的样子，实则在心里早骂他千八百回了。
方允执不置可否，也没理会她这般谦虚诚恳的模样。
这几天她跑得倒是勤快，除了去他母亲那儿就是来此处打扫，意外的被她伺候惯了，竟也忘了还有这么回事。
不可否认，她是一个很会察言观色很敏锐的人。
书案架子上的书籍皆按照他的习惯摆放，甚至历代名家碑帖，各色鬃毛毫笔，生宣熟宣，以至沏茶的浓淡，她都把握的恰到好处。
凡此种种，一点也不像她以前说的，自己只是个“粗略识得几个字，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妇姑。
这女子嘴里没一句实话。
方允执忍不住思忖，本来那信上的内容就够叫人头疼，又加上她来这里弄得一摊子事，心里不免就更烦躁。
然后就听见姬玄卿小心翼翼地问：“我给你的信你看了吗？还有……”
她指指面前的桌子：“写给你的小纸条？”
方允执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落到桌案一角，就想起来，前几天是每每都有一两个叠成小动物模样的纸团在那儿。
不过知道那是姬玄卿故意留下的，他就不在意，随手拿了也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或许真是吃人嘴短，在她如此热烈的目光下，方允执思虑很久，居然有点心虚。
“扔了。”他说。
姬玄卿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原先眼里亮亮晶晶的神采也霎时再没了颜色。
身后的小狐狸尾巴晃也晃不起来，两只耳朵耷拉着，有点像到口的葡萄硬生生被谁抢走了似的。
她的失落太过明显，方允执却意外的心情好了许多，果然所谓高兴是要凌驾于别人的不高兴之上的。
他掩去自己心底这点隐秘的想法，甩出来最后一封还没来得及扔掉的信给她。
“形如鸡爪，状如狗爬，通篇废话不知所云——”他冷道，“但凡多看一字就是污了我的眼。”
这句话说的当真不好听，可惜……这是事实。
姬玄卿不敢吭声，接过信来瞟了一眼。
得亏他扔了，不然就会发现送给他的这几封信写的一模一样，连标点符号都不带错的。
……呃，似乎这年代也不兴什么标点符号来着。
姬玄卿悄摸喘口气，又偷偷瞄了眼书案上他写的字，果然是云里泥里，天上差地下。
她把信纸一折，胡乱塞到怀里放下，抬头看看天花板，又低头看看地板砖，一双眼来回乱瞟，很明显的欲言又止。
方允执心情不错，就静静地看她在屋里晃来晃去。
这姑娘显然是有话要说，一时却也不张口，抬手摸摸窗前的花，又踱步到架子上翻翻摞好的书。
更多的还是时不时的拿眼偷瞄着他。
方允执等了一会儿，察觉到在她身上浪费的时间有点多了，便故意发出了个声响。
姬玄卿果然回头，脸上登时带上十二分讨好的表情：“方大人？咱们……打个商量吧？”
方允执不说话，显然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姬玄卿吞吞吐吐，眼珠子心虚地滴溜乱转，在心底做好了所有准备之后，终于说出了个她知道面前这人绝对会再生气的要求。
“我……想借匹马。”
姬玄卿躲到离他最远的一个书架后头。
她想了，就算方允执这厮生气，她也能用最快的速度躲起来，甚至一跨步跑出去。
其实她的毛肚也挺好的，吃的少干活多，但毕竟这是在元宁。
人生地不熟的，她还怕到时候跟着她一起丢了，不如借个相对熟悉路的马，就算万一迷路了至少还能把她拉回来。
此话一出，方允执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映在昏暗的灯光底下，更像阎罗殿里凶神恶煞的鬼面罗刹了。
姬玄卿慌忙低头，此间的气氛也霎时凝窒起来。
她眼鼻观心自不看他，要生气就由他生去。反正现在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他就拿刀捅死她。
这想法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方允执当然不会拿刀子捅死他。
过了好半晌，姬玄卿终于感觉四周窒息的空气开始流动，他沉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姬玄卿没有回话，只低头看看他的桌子，又拐回来仍旧看着她脚底下的半块青砖，反正看来看去就是不肯看他。
这哪能说呢，不能说，要告诉他去沟林寨，这厮肯定还得发火，何必呢。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