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夜，太阳升起之时，漫天霞光映照着连绵不绝的雪顶，美不胜收。
韩昭端着热茶与吃食站在门口，犹豫再三还是叩响了房门。
“师姐，给你备了茶水和早点，趁热吃——”
他的话还没说完，紧闭的房门便被人唰的一声拉开。
洛渭披着大氅站在门口，苍白的脸色浮现潮红之色，凌厉的眉眼此刻尽显温柔。
韩昭瞧见他这副模样，面庞发热，寻思道：“师姐这动作也太快了……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能做这种事情？真是色令智昏，丧心病狂。”
洛渭伸手接过他手中吃食，轻轻一笑道：“她现在怕是吃不下，我替她多谢你。”
他这副宣誓主权的样子看得韩昭火气直冒，当即冷笑道：“你那位啊？我送吃食给我师姐，要你替她多谢我？你有事做事，没事就找点事做，显得你了。”
洛渭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目光上下一扫，低声道：“她是你师姐，却是我阿姐，亲疏之分你难道看不出来？况且今时不同往日，我与她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之人，我替她多谢你，有何不可？”
韩昭少有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时候，一挽袖子，指着洛渭低低骂道：“你这只死半妖，我昨天对你太好了！你……你出来，我们决斗！我不把你打得现出原形，我韩昭两个字就倒过来——”
茶水翻倒，热腾腾的吃食洒落一地。
“阿昭！你做什么？”韩纪被他们二人说话声吵醒，一睁眼就看见韩昭把洛渭推到在地，连忙掀开被褥，奔到门前，将洛渭自地上扶起，正声道，“你不许欺负他。”
韩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一眼无力地靠在韩纪肩上，面色苍白的洛渭，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只道：“师姐……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就是……我就是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韩纪擦去洛渭嘴角的血迹，指责道：“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在寒山宗修炼了一百多年，你的轻轻一推他哪受得住？你不能不推他吗？”
韩昭刚要反驳，洛渭便重重咳嗽了两声，道：“阿姐……我没事的……是我不小心摔的……和韩昭师兄没有关系……你不要误会他。”
韩昭怒道：“死半妖，本来就和我没有关系！”
韩纪瞪了韩昭一眼：“阿昭，不许这么骂他。”
韩昭看着洛渭那虚弱无力的模样，气得全身发抖，说道：“我……你……我……气死我了！我不管了！”头也不回地跑出院子。
韩纪望着韩昭远去的背影，眉头微蹙，正要去追，便听得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偏头看去，洛渭跌倒在地，神情痛苦。
她叹了口气，将洛渭扶到床边坐下，又将地上翻落的茶碗与糕点拾起，这才走到他身侧，说道：“人都被你气走了，还演呢？”
洛渭霍地抬头，见韩纪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并没有生他的气，这才壮着胆子低声说道：“阿姐，方才跌在地上力使大了，背上的伤口好像崩开了……”
韩纪一听，连忙褪去他的衣裳，见他背上原本愈合大半的伤口果真溢出血水，心中既是心疼，又是无奈，一面替他上药处理伤口，一面责备道：“你说你好端端地去招惹他做什么？他性子急，修为高，嘴皮子又利索，一来二去真同你打起来，你能讨什么好？”
洛渭垂目感受着她的触碰，只觉她的手指似乎已化作冰冷柔滑的丝绸，正顺着他裂开的缺口钻入他空虚的身体之中。
把他填满。
把他填满。
可是不行。
他会把她吓跑的。
他压制着蓬勃的情欲，沉默半晌，轻声道：“我只是担心他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你若生气，我以后不招惹他就是了。”
韩纪听了这句话，目光中透露一瞬间的迷茫，良久才接过他的话：“阿昭他其实——”
洛渭闭上眼睛，低垂脑袋，似乎很不开心。
韩纪一拍脑袋：“韩昭有心上人，他喜欢韩月，并不喜欢我。阿随，你不用对我身边的人抱有敌意，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招人喜欢。”
洛渭闷声道：“大错特错。”
韩纪挑眉：“什么大错特错？”
洛渭道：“你哪里不招人喜欢了？如果你都不招人喜欢，这世上还有招人喜欢的人吗？上辈子那些隔三差五往寒山宗送礼的人我就不说了，这辈子楚清仪难道不喜欢你吗？卫朔难道不喜欢你吗？还有崔燕子、崔旺财、还有陈家那对主仆！还有——”
“打住。”韩纪偏了偏脑袋，只觉好笑，“先不说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楚清仪、卫朔他们两个喜欢我的，卫朔也就算了，毕竟他舍命救我，你硬说他对我有情谊也是不假，楚清仪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男的也就算了，怎么会有女的？女的也就算了，崔旺财才多大，你连他的醋你都吃。”
洛渭嘴角一歪，告状一般说道：“那小子年纪小，野心可不小，我送他去顾家庄的时候，他就说他长大了要保护你和他姐姐，还要娶你这样的女子做媳妇。崔燕子和陈家那对主仆我都不想说，她们看你的眼神和看天神下凡有什么区别？她们会管天神是男的，还是女的——”
洛渭的话声戛然而止。
韩纪弯腰在他唇间轻点一下。
湿润而冰冷的唇，带着淡淡的苦香，好似两片从天而降的霜花。
他眼神一亮，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直至韩纪起身，他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坐在床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韩纪的心也七上八下地乱跳着。她感觉身上的衣服有一些不合身，领口做得有些窄了，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你想吃什么我去买，一会儿你去和韩昭道个歉。”她没头没脑地丢下这一句话便出了门。
鼻尖隐隐还有冷香浮动，洛渭手指轻轻抚过自己嘴唇，后知后觉地勾了勾嘴角。
屋外响起脚步声，洛渭坐在韩纪方才坐过的地方，手拂过床头的纱幔，挑眉一笑道：“门未落锁，进来吧，韩昭。”
韩昭手提长剑走进屋内，气势汹汹地说：“拿起你的剑，我要和你决斗！”
洛渭歪了歪脑袋：“她不在，决斗给谁看？”
韩昭道：“我是为了我的清白和你决斗的！又不是来卖艺的还要人看！你方才诬陷我，我非把你的实话打出来不可。”
洛渭理了理衣裳，慢条斯理地说道：“阿姐走时让我同你道歉，韩师兄，方才真是对不起。”
韩昭握着剑，警惕地扫了洛渭一眼，疑惑道：“你会这么听话？”
洛渭面带微笑，道：“阿姐说你有心上人，很好。不知你们何时成婚，我要随礼。”
韩昭语气不善：“师姐怎么连这个都和你说，这可和你没关系，我还没病，成亲绝不会请你。”说着下意识后退几步，拉开二者之间的距离。
洛渭直勾勾地盯着韩昭，听了这句话，面色忽然沉了下来，幽幽道：“请不请我没关系，我只提醒你，阿姐是我的，如果你敢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这话没有说完，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韩昭下意识后退半步，想避开洛渭的目光，却不曾想衣带不知何时勾住了一侧的灯架，脚步才后退半步，灯架便被带着往一边倒来。
他下意识想去补救，却见眼前黑影一闪，方才还好端端坐在床上的洛渭轻轻扶住即将倒地的灯架。
刹那之间，韩昭浑身汗毛竖起，脸色很难看。他审视着洛渭，一字一字道：“你是装的？一切都是你的苦肉计？你欺骗我师姐，到底想做什么！”
洛渭淡淡一笑：“韩师兄不要诬陷我，我的伤可都是实打实的，作不了假，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严重罢了。”
韩昭蹙眉：“你还敢笑？你不怕我告诉师姐？”
洛渭沉声道：“我告诉你，自然希望你去告诉她，到时候她亲自验伤，必然发现你对我心怀偏见，这样一来我就有理由让她离你远一点了。”
韩昭第一次见人——见妖这般大胆且无赖，急声问道：“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想干嘛？！你最后从实招来，不然我要你命！”
洛渭缓缓自阴影中走出，模糊的轮廓慢慢被光影勾勒得清晰分明。他忽然阴恻恻地一笑，道：“韩昭，你不记得我了吗？你应该要记得我的，毕竟我有一颗牙是你打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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