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沉默良久,直到面色更红的谢言卿低声回道:“床笫之趣罢了。”
严客无语地看了一眼身后的罗刹,继续问起当日之事:“你当日离开了多久?”
谢言卿伸出一根手指:“一个时辰。”
怀中的谢淮已酣然入睡,朱砂轻声开口:“从城外回谢宅再去城外,应花不了一个时辰吧?”
谢言卿:“回家后,阿耶要我陪他去书房查账,便多耽搁了半个时辰。”
原是如此,严客点头,算是认同。
罗刹偷偷在房中转悠,发现并无奇怪之处。
等朱砂将谢淮交给谢言卿,他牵着朱砂踏出房门。
第二个要问之人是谢甫,问的是金饼丢失一事。
一提起此事,谢甫老泪纵横,骂骂咧咧:“我瞧金饼丢失,并非恶鬼所为。而是那些刁仆与外人狼狈为奸,盗取金饼后,栽赃嫁祸给恶鬼罢了!”
严客:“谢施主,小道查过了。谢家的金饼全部刻有记号,若是下人偷盗,整整一年,为何无一家金铺报官?再者,你家的下人出门,要过三道门,搜三回身。遑论金饼,他们连一点残羹剩饭都带不出去。”
乍然被人揭穿苛待下人之事,谢甫支支吾吾不敢再胡言乱语。
严客见他老实闭嘴,问道:“谢施主,第一次遗失金饼,是在何时?”
谢甫能记起的第一桩失窃案,是一年前孙儿谢淮百日宴当日。
因半月之后,便是太子大婚之期。
为了攀附太子,谢甫花了不少钱,才买到一尊鎏金观音像。
当日送走宾客后,他叫上儿子谢言卿,去书房清点送礼单子。
谁知他们父子一进书房,竟发现锁在书房中的观音像,不翼而飞。
报官后,官差来查过几次,一无所获。
他怀疑是下人所为,曾亲自搜身,但未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之后,官府猜测是当日赴宴的宾客,与谢家下人里应外合。
下人翻窗盗金佛,宾客拿金佛走人,可谓完美。
严客听完谢甫的话,直翻白眼:“谢施主,你的那尊观音像重达一钧,宾客们如何运出去?”
谢淮百日宴赴宴的宾客仅二十人,且多是谢刺史一家。
何况,贪财抠搜的谢甫。
为防宾客们去而复返,多喝他一碗茶水,多吃食他一块胡饼。
当日曾站在门口,等送走全部宾客,才信步去了书房。
若真有宾客带着观音像离开,谢甫定会发现异常。
谢甫见严客神色不悦,也知这个猜测实在离谱:“自那次后,不时有金饼丢失。直到如今,连块碎金都没找到!”
一年下来,家中已足足少了近三千贯。
丢钱之痛,宛如剜心。
谢甫怀疑过被他克扣工钱的下人,怀疑过被他收回管家之权的儿子儿媳。
可惜,那些丢失的金饼。
就像风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全无一点下落。
接连问了谢家两人,严客招手让罗刹与朱砂离开:“我今日光听谢施主与谢郎君之言,便已知晓藏在谢宅的恶鬼属于哪一支。”
罗刹惴惴不安地开口:“哪一支?”
一步之隔,严客盯着罗刹,上下打量:“虚耗鬼!”
“……”
罗刹松了一口气,笑着问他:“为何说是虚耗鬼?”
严客打量的眼神挪到朱砂身上:“虚耗鬼一族,最喜偷人财物与欢乐。此鬼,盗取金银修炼,又为了盗取欢乐,残害下人的性命。”
朱砂听不懂两人之言,只觉严客的眼神太过渗人。
她不动声色地挪到罗刹身后,用尾指挠他的掌心:“二郎,这里冷,我们回房吧。”
闻言,罗刹牵走朱砂,提步离开。
谢家的后院有不少空置的厢房,两人随意找了一间安寝。
照旧,朱砂睡在床上,罗刹躺在床下。
天色尚明,枝头春意浓。
朱砂看着窗外的杏花疏影,巧笑嫣然:“二郎,你能陪我去赏花吗?”
罗刹点点头,伸出自己的手,任她握住。
后院多花,桃红柳青梨白,层层飞絮吹满头。
朱砂一时兴起,开心往罗刹幞头畔簪花:“乱折桃花插满头,原是白袍粉面美少年,黄绶一神仙。”
院中的芍药开得艳,罗刹顺手折了一支斜插进她的鬓边:“朱砂,这支芍药真衬你。”
他眉眼弯弯在笑,她粉靥胜春花也在笑。
对视间,朱砂含羞问道:“君将离去,我心悠悠。二郎,你可知芍药之意?”
与朱砂相处多日,罗刹唯独没有应这一句。
他知道芍药之意。
但他是鬼,他害怕看到她恐惧的眼神。
那些未宣于口的爱意,只能尽付于今时今日的芍药。
情有所钟、离别难舍。
相顾无言的沉默之后,朱砂兴致缺缺:“二郎,回去吧,我累了。”
临睡前,朱砂再一次开口:“二郎,等到上巳节,我有一句话想对你说。”
罗刹轻声应好,心生欢喜却又辗转难眠。
厢房一面轩窗后,是百竿绿竹。
当夜弯月清辉,竹影晃动。
透过薄薄的一层窗户纸,悉数映在罗刹双目圆睁的脸上。
他已假寐躺了两个时辰,原打算等朱砂睡熟,再隐身潜入谢家众人的房中尝血识鬼。
可今夜的朱砂来回翻身,不时喊他几声。
她没睡熟,罗刹不好离开。只能闭目养神,努力回想谢家所有人的证词。
大势鬼与虚耗鬼,皆是喜金银的鬼族。
不同的是,虚耗鬼不挑居所。
而大势鬼,没有钱财的地方绝对不去。
谢宅,在第一次陪朱砂入门,他便细细看过,是大势鬼绝佳的修炼之所。
譬如他,此刻深吸一口气,金银之气立马充盈鼻间。
这里虽比不上夷山的金宅子,但若是修为差的大势鬼,在此藏金银修炼。
仅需十年,也能提升不少修为。
罗刹敢断定这座宅子里的恶鬼是大势鬼,且只有一个。
至于为何这位同族,突然冒险吸食凡人阳气?
罗刹大胆猜测:这半年间,这位同族的修为几欲耗尽。不得不通过吸食阳气,尽快补上修为。
毕竟,鬼与人不同。
修为耗尽之日,便是鬼的死期。
子时中,床榻上的朱砂总算沉沉睡下。
为防她装睡,罗刹特意跑到床前试探她:“朱砂,你睡着了吗?”
无人应他。
罗刹扯下颈间的金坠,放到枕边。
此金坠,乃是夷山鬼王的信物。
凡鬼族,见此物如见夷山鬼王。
宅中四下静悄悄,罗刹默念隐身诀,隐身走进谢言卿的房中。
谢家三人俱在,谢甫与谢言卿合衣躺在床上,小小的谢淮躺在两人中间。
他正欲取血,谢淮失声大哭。
哭声惊醒谢甫与谢言卿,两人慌忙起身去抱他。
一老一少抱着谢淮在房中来回踱步。
苦于没有下手的机会,他只好掉头去后院找谢家的下人。
血尝了不少,但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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