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璇是在一阵温暖的包裹感中醒来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绯色的柔软衣料,鼻尖萦绕着一股清冽好闻的独属于少年的气息。
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正像只八爪鱼一样,紧紧抱着昨晚花了八千两拍下的月隐公子。
啧,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她心里嘀咕着,本想着怎么也得占点便宜回回本。
结果由于昨儿白日才参加完葬礼,晚上还要赶紧跑过来拍卖,忙活了一天,实在太累了,竟就抱着这“人形安神香”睡得这么沉?
真是亏大了。
她轻轻松开手,坐起身,回头看了一眼。
少年依旧闭着眼,呼吸均匀绵长,墨色的长发铺散在枕上,映衬着他那张精致好看的面庞,像是易碎的琉璃。
他倒是睡得安稳。
卫璇不知道的是,这人昨夜被这个一身孝服,且行为诡异的少女强行搂住,僵硬了一整晚不敢动弹,几乎是天光微亮时才勉强入睡。
卫璇轻手轻脚地穿好那身皱巴巴的孝服,整理了一下仪容。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找到了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老鸨。
“妈妈,”卫璇开口,“月隐公子,我包了。在我下次来之前,不许他再见任何客人。”
老鸨脸上笑开了花,却又故作为难:“三小姐,这月隐可是我们楼里的头牌,这空着一天,都是不小的损失啊……”
“损失?”卫璇唇角微勾,“妈妈昨晚赚的,还不够弥补这几天的‘损失’?——放心,该给你的,一分不会少。等我回府,自会派人将银票送来。”
她声音压低了些,道:“我卫璇说话,向来算数。妈妈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有些钱能赚,有些人,不能得罪。”
老鸨看着她一身素缟也难掩的通身气派,以及昨晚一掷千金的架势,心里迅速权衡利弊,脸上立刻堆满更热情的笑:
“哎哟,三小姐您这是哪儿的话!您放心,月隐公子啊,我一定给您看得好好的,保证一根头发丝都不掉!您随时来,他随时都是您的!”
卫璇不再多言,微微颔首,便带着云袖悄然离开了望仙楼。
马车驶回卫侯府时,天色已然大亮。
刚踏进府门,一股低气压便扑面而来。
下人们眼神躲闪,行礼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果然,还没走到自己的院子,管家就苦着脸迎了上来:“三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爷、姨娘,还有陈家的夫人都在前厅等着您呢,发了好大的火……”
卫璇面色不变,只淡淡“嗯”了一声,径直朝着前厅走去。
云袖跟在后面,吓得腿肚子直转筋。
前厅内,气氛凝重。
卫侯爷脸色铁青地坐在主位。
柳姨娘坐在他下首,正拿着帕子拭泪,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旁边客位上,只坐着陈家夫人一人,她端着茶盏,嘴角下撇,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与倨傲。
卫璇刚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唰”地射了过来。
“逆女!你还有脸回来!”卫侯爷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叮当作响,“你、你昨夜去了何处?!穿成这副样子,你、你简直把我卫家的脸都丢尽了!”
柳姨娘立刻用帕子按了按并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带着哭腔:“璇儿,我知道你母亲去了,你心里难过。可再难过,也不能如此自暴自弃,跑去那种肮脏地方啊!你让老爷的脸往哪儿搁?让你死去的母亲如何安心?”
陈家夫人适时地放下茶盏,她冷哼一声,道:“卫侯爷,今日我独自前来,便是想给我们两家留最后一点体面。”
她目光扫过卫璇:“实在是因为令千金行事太过骇人听闻!丧母次日,身着孝服流连南风馆?这简直是闻所未闻!我们陈家虽非钟鸣鼎食之家,却也世代注重清誉,断不能娶这等不知廉耻、不孝不悌的女子进门!这门亲事,必须退!聘礼我们稍后会派人送回。”
卫璇冷眼瞧着,想起了她上一世是如何被各种哄骗和威逼利诱,被迫嫁到陈家,跳入那个火坑之中的。
陈家虽表面光鲜,徒有世袭职位,但内里已被那个纨绔独子败落。
卫侯爷与柳姨娘同意此婚事,是因陈家当家主母,也就是陈夫人的兄长在吏部任职,他们想以此为柳姨娘所出的儿子将来铺路。
而陈家则是觊觎卫璇母亲给她留下来的嫁妆填补亏空。他们各取所需。
而她,就是那颗被利用殆尽的棋子。
面对这疾风暴雨般的指责,卫璇并未立刻反驳,只是微微垂首,面上带着恭敬:“父亲息怒,姨娘关怀,陈夫人训斥,女儿都听到了。昨夜确是女儿思母心切,一时糊涂,行差踏错,甘受父亲责罚。”
她这看似认错服软的态度,让卫侯爷紧绷的脸色稍缓,柳夫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陈夫人则冷哼一声,姿态更高。
卫侯爷语气稍缓,但仍带着怒意:“你知道错了便好!还不快向陈夫人磕头赔罪!祈求陈家宽宏大量……”
“父亲,”卫璇抬起头,道,“女儿自知有错,愿受批评。只是,女儿心中有一事不明,实在惶恐,不知当问不当问?”
卫侯爷皱眉:“你还要问什么?”
陈夫人不耐道:“卫三小姐,事已至此,还有何不明白?你行为不端,辱没门风,我们陈家退婚,天经地义!”
卫璇却道:“陈夫人句句不离‘清誉’‘体统’,斥责璇儿行为不端,辱没了陈家门风。璇儿不敢辩解,只是璇儿听闻,评判一个家族的门风,似乎不应只看女子是否循规蹈矩,更应看看未来继承家业的男子品行如何吧?否则,岂非本末倒置?”
陈夫人眉头一拧,“你这是什么意思?”
卫侯爷喝道:“璇儿!休得胡言!陈公子品性如何,岂是你能妄议的!”
“女儿并非妄议,只是前几日偶然听闻,国子监祭酒大人当众斥责令公子陈绍‘学业荒疏,德行有亏’,甚至夺了他荫监生的资格。此事在国子监内似乎已非秘辛。女儿愚钝,实在不解,这‘德行有亏’四字,与陈夫人您口中的‘清誉’相比,究竟孰轻孰重?若未来姑爷本身便德行有失,那璇儿昨日之失,与之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陈夫人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指着卫璇:“你!你好大胆,胆敢污我儿名声!”
国子监之事被她死死捂着,就怕影响儿子前途和自家名声,怎会被这深闺女子知晓!
卫侯爷此刻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虽想借陈家之势,但也怕被卷入更大的麻烦,尤其涉及吏部官员和国子监。
他沉下脸,这次是对着陈夫人方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陈夫人,小女无知,言语冒犯。不过……这国子监之事,可是空穴来风?”
柳姨娘心知不妙,连忙打圆场:“老爷,璇儿定然是听信了外面的风言风语!陈公子芝兰玉树,怎会……”
卫璇却不给她们搪塞的机会,抢在柳夫人说完前道:
“是否是风言风语,陈夫人心中自有论断。毕竟,为了平息此事,夫人您前几日似乎还亲自去求了您那位在吏部任职的兄长,想请他老人家帮忙转圜,莫要影响了陈公子未来的前程。璇儿也是偶然听闻,心中还为陈公子感到惋惜呢。”
她看着柳姨娘瞬间僵硬的表情,心中冷笑。
“就是不知,”卫璇微微歪头,一副天真不解的模样,“若此事闹大,让御史台知道吏部官员插手国子监学政,为您那‘德行有亏’的儿子奔走……您兄长的官声,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稳固?还能不能有余力照拂他人?”
这话吓得陈夫人不轻,她兄长是她在娘家立足和在夫家横行的根本,若兄长因此事被牵连……
柳姨娘也是心头剧震,卫璇这话分明是在警告她,若再逼她,便鱼死网破,谁都别想从陈家这门姻亲里拿到好处,甚至会牵连她的璋儿。
陈夫人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才强压下几乎要冲出口的怒斥。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着语调的平稳,只是声音比方才冷硬了十倍:
“卫三小姐,年纪轻轻,打听消息的本事倒是不小。只是道听途说之事,还是莫要妄加揣测为好,免得祸从口出!”
她今日前来,本是想借着卫璇行为不端的由头,能压一压卫家,让他儿子少出一些聘礼,更让卫家感到羞愧,把那嫁妆多增不少。
却没想到这卫璇如此牙尖嘴利,竟将她陈家的隐痛和她的依仗都点了出来。
再纠缠下去,只怕真要把兄长官声也牵扯进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冷冷地转向主位说道:“卫侯爷,我陈家家风清正,岂容令千金如此信口胡诌,妄议我儿与家兄?两家缔结婚约本是美事,如今闹出这般风波,我也实在痛心。但说到底,此乃你卫府家事,我一个外人也不便过多插手。
“看在两家往日情分和卫侯爷您的面子上,这婚约,我们陈家可以暂不退。”
她目光扫过卫璇,道:“但是,在令千金学会何为‘妇德’、何为‘体统’之前,这门亲事,便暂且搁置吧。我们陈家,绝不容许有辱门楣的新妇入门。至于日后如何……就要看卫侯爷和夫人,如何管教女儿了。想必,不需要我陈家再来多言吧?”
卫侯爷此刻心情复杂,既恼恨卫璇捅破窗户纸,又忌惮陈家这事可能带来的牵连,只能硬着头皮道:
“陈夫人息怒,小女无状,回头我定重重责罚!只是这儿女婚事,结的是两姓之好,若因此生出芥蒂,甚至牵连长辈官声,确非你我所愿啊。”
柳姨娘也在一旁赔着僵硬的笑脸。
陈夫人冷哼一声,不再多言,挺直背脊,快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厅内只剩下卫家三人。气氛比刚才更加凝滞。
柳姨娘见陈家虽未退婚,但明显已心生嫌隙,联姻带来的好处大打折扣,心里又急又怒。面上却立刻换上更浓的忧色,起身走到卫璇身边,想拉她的手,声音带着哽咽:
“璇儿,我的儿,你可真是糊涂啊!”她眼圈泛红,演技逼真,“那陈家再有什么不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能当面锣对面鼓地与人争执?还牵扯到人家兄长官声!这要是传出去,旁人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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