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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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连任务都没来得及上报，宋黎便先去找了李常在。

门口的两个小童子乍见着她，打哈欠的动作一顿，有些不可思议，“宋黎？你怎么来了？”

宋黎态度诚恳，“我找你们师父。”

“诶，左左，你听到了吗？”

“右右，我耳朵没聋。”

左左做了个鬼脸，“天啊，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右右也笑嘻嘻的，摇摇头，“太阳没打西边出来，但是山下说不定有母猪上树呢。”

他们在阴阳怪气。

脑袋上的气泡里，小人眼神趾高气昂，捂着肚子笑到打滚。

宋黎回忆了一下，事实上记忆里也并没有得罪他们的画面。

于是她很有耐心地再提了一遍，“我找长老有事，麻烦你们通报一下。”

左左右右笑容一顿，“你能有什么事？听说你被沈意师姐他们队伍除名了？你是来求情的？”

沈意他们果然提前回来了。

还见过了李常在。

宋黎脸色维持平静，“我确实有事找长老，但也确实不是这件事。”

“哦。”左左见她态度认真，对他们的嘲讽充耳不闻，觉得有些没意思，笑容一下淡了下来，懒懒应承道，“我去问问长老他有没有空吧。”

宋黎点头，“谢谢。”

左左右右对视了一眼，皆暗自撇嘴。

等了有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直到天色隐隐发暗。

两个小童才拖拖拉拉走了出来，嬉皮笑脸道：“长老今天不在，请回吧。”

脑袋上的小人，笑得有些轻蔑。

像是嘲笑宋黎居然真的等了那么久。

宋黎听到这个答案，又看到他们的神态，心里不免也有点窝火。

见就是见，不见就是不见，卡在那里半见不见的，浪费时间。

一群贱人。

祝他们被林珩之耍得团团转。

她心里冷笑，面上却很有礼貌，“如果长老回来了，麻烦告知他一声。”

左左右右敷衍道：“好的，好的，我们记住了，你先回去吧。”

宋黎转身离开后，木慕才从长老院子里悄悄走了出来。

“她……小姐离开了？”

左左大拍胸脯，“放心吧木慕，我们把她赶跑了，你别害怕。”

木慕眼神黯淡，“但是待会还得回去。”

“你不是说她老欺负你吗？回去干嘛呀，先待在这里呗。”

木慕摇摇头，表情沮丧，“迟早都得回去，而且……我之前一直以为小姐这几天都窝在屋子里睡懒觉，便也一直没进屋子里查看，今天早上才发现，其实小姐留了辞呈，让我转交山主，但我没做到。”

左左纳闷，“啊，可是宋黎她之前不是从不缺席早课吗？虽然舞剑姿势很丑陋难看，但她不去早课才反常吧？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啊？”

木慕脸色僵硬了一瞬，然后又可怜巴巴地掉眼泪，“是我犯蠢了，但是她不开口，我不敢进屋子去，怕被小姐责骂。她性格不太好，平日非打即骂，我……害怕。”

左左摸着下巴回想了一会，笑嘻嘻道：“她看起来真不像这样的人。”

右右摇头晃脑，“可能是表里不一。别哭了，木慕，我们相信你。”

木慕忙不迭抹掉泪水，吸着鼻子道：“我没哭。”

左左同情她，“那你今晚先别回去了，在这里躲一会吧。宋黎没了队伍，任务肯定完不成，被罚后她就没功夫管你了。”

右右恶意揣测，“像她这样的，没用便罢了，还惹队友生气，如今任务没做成，说不准长老一不耐烦，便把她赶出山庄了呢。”

木慕腼腆一笑，“好。”

我等着。

那一刹那，她垂下脑袋，赶紧将脸上一瞬间的狰狞笑意藏了起来。

西苑安静空旷，晚风徘徊在屋内，风声猎猎。

这块人少，离上早课的习武场又很远。

算是专门给宋黎这样“不学无术”的人建的。

但山庄却规定没有外出任务的人不准缺席早课。

特意选了这个地方，看起来更像是绝尘山庄故意刁难。

宋黎走进西苑，有点心不在焉。

到门口时，被一团毛茸茸扑了一脸，吓了一跳。

“！狐狸！”

狐狸可怜巴巴地跳了下来，满脸委屈，“这里好可怕。到处都是除妖师！”

宋黎安抚地摸了摸它脑袋，看向了倚在一旁的人。

卫时。

他依旧着白色长衫，姿势闲适，微垂的目光含着笑意，带着三分漫不经心。

明明才见不久，却觉得好久不见。

宋黎朝他点点头，“师兄找我？”

卫时神情愉悦，“是呀，西苑就我们两个，你不在，空荡荡的，多可怕啊。”

住在西苑的人非富即贵。

不过山庄也不缺皇亲贵族，只是进了绝尘山庄，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比起出身，大家更看重实力。

因此为了融入群体，同时也为了结交人脉，大多数人都放下身段，选择住进东苑。

宋黎当初也试过融进去，不过被排挤得厉害，后来又放弃了。

至于卫时，估计是因为“危险”。

但她至今没看出来他到底哪里危险，明明很平易近人。

不过同样被排斥的两人，倒是丝毫没有同病相怜的沮丧。

宋黎将卫时当时丢给她的袋子扔了回去，一本正经道：“师兄别害怕，多带点法宝在身上，遇见妖怪就砸死它。”

卫时掂量了一下袋子，眉梢微挑，“怎么不用？”

宋黎摇摇头，“太贵重了。”

她有钱，用不着占人便宜！

说完，她又补充道：“任务还没来得及交，明天我再去。”

卫时点点头，弯着唇，一脸无所谓，“反正已经欠了七个月的任务了，债多不压身，不交都可以。”

宋黎婉拒，“谢谢，不是很想早起扫地。”

卫时笑了笑，抬头望天，忽然出声，“我刚刚在李常在那里。”

宋黎有些尴尬，装作很忙地将发丝撩到耳后，“你知道我等在外面吗？”

他认真地点点头。

她顿时语塞。

卫时却突然好奇，“为什么特意找他？”

“如果我说，他之后会被算计，你信吗？”

卫时没问她怎么知道的，也不在乎，只是笑了笑，“你没有骗人的理由。”

宋黎又问：“那你要去告诉他吗？”

卫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都蹬鼻子上脸了，你还要管他？”

“如果我是你，我会等着他快死了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对他惋惜——要是你当时见我一面，就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他说这话时，笑容凉薄。

他的话虽然冷漠，却也实在。

宋黎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才有些憋屈道：“其实，我也不全是为了救他。”

这是实话，那个长老就是死了她也不会多伤心，最多有点愧疚，但唯独不能被林珩之救。

虽然这么想很绝情，但林珩之进入山庄，便预兆着命运之轮正式转动，而她的死亡，如影随形。

这件事像是一道阴影，笼罩在她心头。

她急需一场胜仗证明剧情是可变的。

“也是。”卫时笑容难得恶劣，“你也没有那么傻。”

宋黎听了这话，只想咬人。

卫时却收了不正经的神色，轻声道：“刚刚，其实你的丫鬟也在。”

宋黎闻言，神色也冷了几分，“我会注意的。谢谢你。”

卫时看了一眼天色，懒洋洋地摆摆手，“走了，好好休息吧。”

宋黎回到屋内，忽然回过神，所以，卫时还没告诉她，特意等她是做什么。

总不能真来见她。

他看起来没这么无聊。

也是当晚，李常在喝茶时，咂摸了一下嘴巴，发现味道有点怪，他打开茶壶盖瞧了一眼，乍然见了光，一只□□激动地连蹦三下，被五花大绑的身躯忍不住分泌出更多液体。

李常在瞬间脸色扭曲，狂奔到窗口，对着一个空盆不断干呕。

“呕…呕…”

左左右右抱着一柄木剑，屁颠屁颠围拢过来，好奇道：“师父，你怎么了？”

李常在虚弱地趴在窗户上，在百忙之中抬起了眼睛，阴测测问：“屋子里的茶是不是你们煮的？”

“是呀，今天您和卫时师兄闲聊，我们特意去煮的茶，木慕也帮忙看了火。”

左左右右表情天真地点着头，为了让木慕在师父这里留下好印象，还特意提了一句。

“师父，今日的茶煮得怎么样？好喝吗？这可是木慕独家秘法烧出来的！”

他们说一句，李常在的脸就黑一分，等他们说完，他终于吼出了声：“小兔崽子！不揍你们一顿真是翻了天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敢放进来！”

“啊啊啊啊师父别打了，左左错了！”

“呜呜呜，右右也是！”

假山后面，木慕藏在空隙里，听着他们说话，咬着下唇，眼神狠戾。

屋内。

狐狸啃了几个大鸡腿，敞开肚皮，快乐地翻了个面，“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宋黎戳了戳它软绵绵的肚皮，顺手把捕腰袋的白蛇放了出来。

白蛇化成细细一条银线，看起来蔫了吧唧的，委委屈屈道：“你这符水哪里整的，直到现在我还恢复不过来。”

卫时给的。

她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解药，她自然是没有。

宋黎一本正经，“明天你进了执法堂，就不用担心这个了。”

白蛇问：“为什么？”

狐狸幸灾乐祸，“因为死了就不用操心了。”

白蛇蜷成一团，默默流泪。

“我应该早点走的。”

本来它只是想把那群坏人送进官府，再戏耍一翻绝尘山庄的人，顺便脱身以绝后患。

谁成想，居然栽了。

“你们绝尘山庄的人还真厉害，是我小看你们了。”

气泡里，萧萧落叶下，一条小白蛇垂头丧气地瘫在地上，尾巴尖还卷着毛笔，沾着墨，在白纸上，写满一页“后悔”。

宋黎：“……”

不，其实是它高看了。

卫时和书生看没看出她不清楚，但隐云无疑是蒙在鼓里的……

宋黎拍了拍它的脑袋，“别那么悲观，说不定不会死呢？”

白蛇没力气，被拍得瘫到了地上，翻起了白眼。

宋黎假装没看到，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白蛇醒过来后，忍不住呜呜大哭，“我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当初不救花魁，它就不会摊上事了。

宋黎也觉得它倒霉。

那个花魁显然是一只妖，根本不需要它相救。

但它出了手，也确实杀了人，虽然那群人死有余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