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褚玉移过视线,借着茶杯水面乜了眼身旁人的脸。
是天和间的小二。
模样算得清俊,眉眼间却没一处熟悉的地方,也无灵力。
但即便模样外形再陌生,那股辟邪熏香的气味又熟悉得很。
确然是衡云子身上的气味。
但他跑这儿来做什么。
挣外快吗?
这荒谬念头打脑中一闪而过,桑褚玉移开眼神,将茶水放在了身前木桌上。
身旁小二没走。
门口小厮看见,低声催促:“既奉了茶,就赶紧出去。”
“不用。”桑褚玉道,“让他在旁服侍吧。”
小厮站在侧旁,审度着她的神情。
看她正打量着那七八个年轻郎君,他只当她满意得很,心中大喜,忙连声应好,走时还不忘关紧门。
从外透进的唯一一点光亮也被隔绝在外,整间屋子陷入一片暗淡。
镶嵌在四面墙壁上的烛火微抖,勾勒出不远处的几道朦胧人影。
他们既不动,也没一人出声,连呼吸都轻到几不可闻,只默默望着她,像是在等她下令。
桑褚玉莫名想到了剑派第二峰长老培养的那批暗卫。
也是这样,藏在各处不出声。来去无影,跟鬼魅一样。
她又思忖起该怎么打听鱼妖的下落,肩上忽被捶了下。
桑褚玉一怔,下意识往旁看。
却见衡云子半蹲半跪在身旁,不知从哪儿找出了一把小香锤,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她的肩颈。
他已恢复了原本的容貌,不过房中光线实在太暗,远处的那些郎君尚未察觉。
“不是要服侍么?”他挑起眼梢扫向那群貌美郎君,只笑,“既挑了人来,怎的连话也不说一声。”
那些郎君以为是在提醒他们,登时有持笛者问:“您可要赏乐?”
嗓子有点儿发颤,显然是尚不习惯这般说话。
“我——”桑褚玉只吐出一字,忽住了声。
余光里,衡云子手里的小香锤脱了手,在半空划出道弧,随后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打向那群郎君。
且正好冲着那持笛者。
那人反应却快,身子往旁一避,堪堪躲过。
小香锤擦过他的面颊,激起一线刺痛,他的心重重往下一沉,却见那锤子击破屏风,随后砸出声重响。
再看时,用锦布包裹的小香锤,竟一大半都嵌进了墙壁里,四周还裂开了蛛网般的纹路。
衡
云子只笑笑眯眯地握住她的腕,说:“手滑了,那锤子怕是使不得了——客人可要按一按胳膊?
桑褚玉:“……你怎么不去给墙按一按?
这么大的力气。
那些人此时才反应过来。
有三四个瞧出他身手不凡,像极来找茬的,登时面色慌张地从另一边的房门往外跑。
还有两三个惊倒在地,其中一个已说不出话,另外的则茫然看向桑褚玉。
唯有方才持笛的半妖起身,抬着张苍白的脸道:“还望您离这患了失心疯的奴才远些!
衡云子还按着桑褚玉的腕,以指腹压揉,缓缓打着圈儿。
“可是在说我?他歪过身,没骨头似的倚着她,脑袋轻靠在她肩上,“客人挑的,仅是些聒噪莽撞之辈么?我便连声音都不敢放大些,他却已指着鼻子叫骂了。
桑褚玉一言不发。
又发癫了。
持笛半妖见状,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不是。
这人不是个奉茶小厮吗?
从哪儿学来的这些?
又见桑褚玉不作声,他以为她是惊惧所致,便攥紧手中玉笛,将眉一蹙,终是大着胆子上前。
“快些放开!他斥道,“这天和间中有侍卫无数,岂容得你放肆!
桑褚玉方才就看见这半妖长了对妖耳,但等他走近,她才发觉竟是对兔子耳朵。
不过和温鹤岭的妖耳有所不同,身前这半妖的耳朵耷拉下来,是浅灰色,茸毛也更短。
她一把推开衡云子,抬眸望向那半妖,张口便道:“你的耳朵……
半妖闻言怔了瞬。
脸上的怒意一下散得干净,他不大自在地别开眼。
“这妖形自来不讨喜。他道,“若您觉得碍眼,我去取些药来。
“不用。桑褚玉道,“只不过看着眼熟,倒可爱。
刚说完,她就收到了加数值的提醒。
裴雪尽:“……真是何时何地都没忘了此事。
“顺嘴的事。桑褚玉在心底应道。
半妖听见这话后,倏然看向她。
“我以为——他抿出笑,声音轻和,“没事,您喜欢便好。
衡云子冷笑一声,手中把玩的青瓷杯子已出现细微裂痕。
而那半妖面露笑意,心底却忐忑。
身前的人虽夸了句可爱,但那副淡然神情自始至终都没变过,瞧不出喜恶。
他揣摩着她的心思,正要开
口,却听见桑褚玉问:“这里仅有你们吗?”
半妖微愣:“恕我愚昧,不知您的意思是……?”
桑褚玉:“听闻你们店家找来了一位妖族姑娘,可有此事?”
半妖笑意一凝,思绪彻底断了。
他自小会察言观色,这会儿更是没错过她眼中那点不明显的希冀与试探。
所以她是冲着那人来的,才这副了无兴致的模样?
他攥紧手中玉笛,笑意勉强:“我自小与他们住在一处,除礼乐先生,未曾见过外人。”
没问出话,桑褚玉也再无周旋的意思,让他们全都走了。
但安静不过几息,就有人猛地推开门。
隐约还能听见远处有小厮叫喊:“她不在这儿,您不如耐心等一会儿,我替您去找。”
桑褚玉循声回头,怔然:“栖明师兄?”
蒲栖明郁沉着脸走进房间,一眼就盯准了偎在她身旁的衡云子。
一股腻香扑鼻而来,影绰灯火间,他看见衡云子与她挨得极近,竟像是将她半拥在怀里。
他登时就想起了那日在桑褚玉衣袍上闻见的辟邪熏香,同衡云子身上的气味别无二致。
怒火霎时间直往头顶冲,蒲栖明“嘭——”一声关上门,将小厮的叫喊隔绝在外,随后两三步上前,一把拽过了衡云子。
“我道何人这般不讲礼节,原是你。”
衡云子拂开他。
眉眼仍见笑,神情间的不悦却分外明显,话里倒还在打趣。
“本尊到底为你师长,便是这般对待长辈?”
“长辈?”蒲栖明目露凶光,恨不得就地将他的骨头剜了,“尊君自称我长辈,便不算得是褚玉的师长?何处为师为长的混账,竟在弟子面前如此不知分寸。”
衡云子渐敛去笑意:“我与阿玉的事,何时轮到外人插话——你带着她往这等场地来,此事尚未与你计较,慎言为上。”
“与你这整日狂为乱道的疯子何须慎言!”
蒲栖明怒火中烧,将温鹤岭的事也一并算到了他头上。
他从芥子囊里取出重剑,那剑快有人高,仅剑尖压在地面,就引得地面一颤。
衡云子还捏着那茶杯,杯子却已碎得七零八落,碎片受灵力操控,萦绕在他指间。
他俩不常打交道。
但从第一回见面起,就有视对方如敌的意思。
蒲栖明看不惯他那副放浪疯癫的作派,更厌他整日绕着桑褚玉打转。
他对这人亦没什么好
印象。
不过一使重剑的莽夫。
占了些师兄妹的便宜,便以为能与她更亲近。
只是虽有不满,二人却从未起过争执。
一是见面少。
二是不想她夹在中间难做,有意回避。
眼下两人却已将情绪积攒到了极点,眼见就要爆发。
桑褚玉慢吞吞起了身,在旁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俩。
她耐心等着,直到蒲栖明抬起剑,衡云子掌下运转的灵力更为汹涌。
用探灵石筑成的建筑很快便感受到了这澎湃的灵力,开始发出低弱的嗡鸣。
“栖明师兄,桑褚玉忽一步上前,将茶杯扣在了重剑剑身上,“收剑。
剑身歪斜,那杯子却停得稳稳当当。
茶杯挨着重剑,霎时间就化解了刚起的剑气。
蒲栖明瞬间回神,将重剑收入了芥子囊中。
桑褚玉则看向衡云子:“这天和间没什么好人,便有劳尊君了。
天和间上下已算得是贼窝。
不光小厮,就连方才那些年轻郎君,也都是啖过人肉饮过人血的——那小厮只当她看不出,方才那些人身上的妖气,已万分浊臭可怖。
不知吃过多少人。
感受到探灵石的异动,又听得外面匆忙的脚步声,衡云子忽笑:“褚玉,这是要将乱子丢给我?
桑褚玉开始回忆话本里被捉到找替身时的剧情,随后定定看着他:“此处仅你一人可信了。
衡云子微顿:“当真?
桑褚玉颔首:“千真万确。
“知晓了。衡云子轻笑,“待解决了乱子,再慢慢谈今日的事。
闻言,桑褚玉拽了下蒲栖明,与他一道往外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